校门外路灯昏暗,秋夜有点冷寂,马路边上的枫树早已秃了头,地上落的都是干枯的叶子,踩在上面,“吱嘎吱嘎”作响。
景亦很久不抽烟了,即使今夜很像她出车祸的那天。
她的手插在外衣兜里,走在商斐的右侧,影子偶尔会被商斐的影子完全笼罩,像是一头野兽吞噬了另一头野兽。
很少有这么安静平和的时候。
景亦很享受这样的安静和清冷,这样混沌的夜晚,这样温和的良夜。
“姐姐,”商斐迟疑着出声,“嗯?”景亦没有抬头去看那个有些胆怯又隐隐兴奋的少年,只是很熟稔地随口应下。
“今天有人跟我表白。”
景亦:嗯……6?
她有一点点惊讶,早二十年,该勇敢的人还是勇敢的。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商斐见景亦没有一点反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急切。
那是一种隐秘的期待,让他的血液流动都要比平时快上许多,可偏生心脏与血液唱反调,缓慢地大起大落。
景亦在想,要怎么回应他的这样一番话才能算最好的。
话术都是一样的,照理说应该先给予认可,旁敲侧击一下态度,然后表态。
但这是一个少年——甚至可以说是小孩,她要揣摩他的动机,顾忌他的感受,顺便潜移默化塑造他的三观……总之,教育孩子永远是最艰巨的挑战。
她思索片刻,问:“你答应了吗?”
“没有。”
“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
“你拒绝的时候,除了表达你的感受外,对那个女孩进行其他的伤害了吗?”
“没。”
“嗯,”景亦觉得应该没有其他的问题了,她继续说:“你做的很好。”
那抹隐秘的心思像一点星火,被景亦的一番话浇得透心凉。
商斐有点窝火,但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望不甘,那一点点怒火来得仓促又茫然。
景亦看商斐沉默,以为自己漏掉了什么东西,在脑中迅速整理收纳总结。
“如果你喜欢,我希望你也像她一样勇敢。”
景亦忽然站定,商斐也停下脚步,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她有些懒散地看着对面人行道上的景观树,声音清朗,收声时没有丝毫尾音。
“喜欢是很美好的感情,一种很清澈的好感,是对美好的认可和向往。”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希望你在拥有喜欢这种情感的同时,自由、自立、自尊、自爱。”
多美好啊。
这些词他听过、看过千千万万遍,但只有在这个秋夜,这个站台,这个时刻,这个人口中,他才能真真正正领会到它们被寄予的期望和被托付的祝愿。
这是“姐姐”的期望。
姐姐……
商斐的胸口像被塞进棉花糖,有点堵,也有点闷,但更多的是柔软,像棉花糖被热风吹成一摊糖水,绵绵地滴落下来。
“我知道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