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越走越远,这一阵短促的雷雨,稍微缓解了神女岛上连续几个月的大旱。
金色的阳光从天空挥洒下来,覆盖住大片的平原、森林,潮湿的大地上蒸腾着云雾,吸入鼻中有一种土腥味的草香。
草原和森林之间蜿蜒着一条土黄色的官道。官道上已经看不到商队的身影,只有一望无际,成群结队互相搀扶的灾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与叫花子没有两样。
他们远远的望着隆起在地平线上的城寨,眼睛里充满着希望,只是眼底不时泛出的寒芒显露出他们内心的躁动。
在这群灾民中间夹杂着一个不起眼的清瘦年轻人,名叫寻拓,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他穿着一身洗的掉色月白长衫,皱巴巴的,也跟着汹涌的人潮来到了城寨的外围,遥遥望去城头“临浣”两个烫金大字塞满了他的眼球,寨墙耸立,旌旗若海,枪戟如林。
临浣的寨门紧闭,寨墙之上站着一排排光着膀子,涂着油彩的士兵,他们张弓搭箭,箭矢泛出的寒光牢牢的锁定着寨墙外乌泱泱的灾民。
施粥棚沿着寨墙边缘一字排开,绵延数百米,所有的饭食和打粥仆役都是从寨墙上的吊篮上运下来的,粥棚前面围着乌泱泱的人群,他们虽然争先恐后,却不敢乱了秩序,因为城墙上面有一个年轻的军官,他穿着皮甲,手按着腰刀,来回踱步不停地喊着:“粥是够的,一个个来,不要哄抢,造乱者射杀。”
武力的弹压起了很好的效果,最起码没有人会在还有吃食的情况下铤而走险,丧了小命。
虽然他们每天只能一两顿稀的,三四天才能吃一次干的,但总能裹住肚子,不至于活活饿死,至于那些患有疾病,随处窝着的灾民,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海风呼啸着带来股股的湿咸,寻拓依然仰望着,长发糊在他的侧脸上,遮盖不住他憔悴却俊秀的容颜,眼眸深处逐渐焕发出几抹激动的神采。
寻拓回过神来,排着队领了碗清水样的稀粥,大口喝入腹中,恢复了几分力气后,这才慢腾腾的走向了寨门。
忽的一杆黑色的长枪横在自己的身前,接着传来一声冷喝,“城主有令,灾民一律在城外安置,小子莫要再上前了。”
这人看着高大,特地被放出城寨外维持秩序,听到呼喝寻拓立刻停了下来,往后退了几步,有些慌张的从怀里一阵摸索,掏出了一封干净平整的信笺和一个翠绿色的玉婵,恭谨的交给了守卫,“这是家父所写的引荐信和一枚信物,劳烦官长通融。”
那汉子打量了一番年轻人,看他穿着寒酸,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也不在计较,扭头将信笺和信物放在身旁的吊篮上,仰头道:“城尉大人,这小子有文书信物,请您赏鉴。”
看着吊篮升起,寻拓一急生怕信笺有失刚要伸手一抓,被那汉子一瞪,只能讪讪地收回手,忐忑的等待那寨头上年轻军官的回话。
赵青林拿着玉婵对着夕阳望了望,又扯开信笺装模作样的扫了几眼,他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只是凭感觉看到几个熟悉的字眼,其中一个就是“城主洛星上”,想必这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家伙,他的亲族或许有城主熟识的人物。
他随意把信笺往城下抖了抖,那汉子立马会意,对着寻拓道:“上去吧。”
寻拓顺着吊篮升往城墙的时候,引起了灾民道道注视的目光,他们早已见怪不怪,这年头有官方的通关文书,商队也好,使者也罢,是总能进得去的。
寻拓下了吊篮,规矩的立在一旁,赵青林来到身前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豁达的模样,“既然是二当家的故人,那我就亲自给你引路吧!”接着他扭头看向一个副官,脸色又转为严厉,“你在这里盯着,不要闹出什么乱子,不听话的直接干掉。”
两人一前一后从侧梯下了寨墙,寻拓一边紧紧的跟着,一边揉着肩膀,眼前的这家伙,个子与自己差不多,可身材却魁梧了一圈,那手上的力道把他的肩膀拍得一片殷红。
此时夜市刚起,用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已经有不少商家开始张罗着出摊,行人也是有不少,但还算不上拥挤。
城寨建立在山丘之上,四周用木材和石块围成一个壁垒,远远看去像是一片巨大的梯田,一层一层螺旋向上。
很快他随着赵青林一路向上走,来到一片清冷森严的禁区,赵青林手指着最高处的几栋宏伟石楼阔院,露出一丝崇敬和骄傲,“那里就是三位当家的住所……巧了不是,最左边的一栋就是我家的府邸。”
听着赵青林的显摆,寻拓只能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大人出身高贵,却亲自给草民带路,草民不胜惶恐。”
赵青林白了一眼寻拓,嘚儿,又是一个书呆子,甚是无趣,他摆摆手道:“你好好说话,我这人最讨厌你们这些人掉书袋子。”
他看着寻拓一脸紧张的神情又忽的笑道:“你说我出身高贵……有没有想到我家原本都是海盗啊,这临浣城是我们用刀斧棍棒打过来的……算了,给你这书呆子说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