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条短信发了进来。
上面署名前妻。
“儿子成绩一般,我打算让他走艺术生,培训班费用要五万,你一半我一半。”
很合理的诉求,一人承担孩子一半的培训费。
问题是,他现在分币没有,借呗额度都不够。
陈鸣打了一行字,又给删除掉,单发了一个嗯。
这世界上很多事看似有的选,但又好像没得选。
导演让自己催人,很合理。
父母给儿子要钱,很合理。
前妻索要费用,很合理。
都很合理。
可为什么,那么多合理的事情加在一起,他就不像人样了呢。
回去后。
陈鸣将经纪人的话,转述给了导演。
琢磨着将对方的不爽给转移到经纪人那里。
没想到导演压根不给他这个老前辈留一丝情面。
“我刚才说过,男一号来不了,你也不用来了,滚蛋!”
导演一句话,整个剧组的人对他都避之如蛇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拿他这个副导演开刀,挽回导演在剧组的威严。
无妄之灾。
陈鸣脑子里闪过这四个字。
可……
这份工作,他不能丢,也丢不起。
“导演,我在这一行干了二十多年,您肯定有能用到我的地方……”
陈鸣嘴里的声音越来越干涩,导演讥讽的眼神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二十来年就混出这么个吊样?我是你早就找根绳上吊了,听说以前还是京电出来的,啧啧啧~”
导演最后三声啧,彻底破了陈鸣的防。
他脑海混沌一片,一道声音是弄死他,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一道声音是忍忍忍,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等他脑袋里两道声音分出个胜负,他就已经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剧组。
拼命?
那是给没有软肋的人。
他,有父有母,有前妻有孩子,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来气,莫说拼命,连这个念头生出来都觉得罪恶。
……
陈鸣剧组的工作丢了,就编了个请假的理由回来看下父母。
至于钱上的缺口,他可以联系下老同学们,舍下这张脸能不能借来点。
这么多年,情分一直不用,就是等着关键时刻用。
“唉,都怪我,当初我要是劝你爸把矿给卖了,也不至于拖累你。”
陈母提起当年,就不住地叹气。
要知道原先陈父也是晋省一小有名气的煤老板。
最有钱的时候,那是提溜着一麻袋现金,到京城论栋买房子。
可煤老板的风光是有限的。
在零八年晋省开始煤改以后,陈家就如空中楼阁般倒塌。
陈父的“好兄弟”,更是把陈家坑到了谷底,然后销声匿迹。
可惜身在京电上学的陈鸣,本来美滋滋地追求上流社会,一转眼跌落谷底。
为了家里的事情,连毕业证都没拿到。
但日子总得过,他也只能投身演艺圈,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没事儿,妈,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说起来这事儿也怪我,我当时要是听你们的话,咱们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陈鸣安抚着母亲,内心泛起苦涩。
年轻时的他就是被人当成凯子的傻逼,拿着老爹的钱,被人捧上几句,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哐哐造钱。
并且身为一个艺术生,还觉得自家煤老板的背景太低俗,很是嫌弃自家老爹。
在整个晋省煤矿圈,都是出了名的混账东西。
直到后来家里破落,受到现实的教育,才渐渐明白过来曾经的自己有多么混蛋。
好不容易把老人给哄睡着。
陈鸣趿拉着拖鞋就到了阳台,看着黑布隆冬没有星星的夜空,点了根小熊猫。
火星子忽闪忽闪的。
父亲手术费听医生说,起码要十万,情况不好可能更高。
儿子的培训费也得两万五。
更不要说自己身上还背着债,如今工作没了,这些窟窿拿什么去堵?
蓦然脑海里就响起了一首歌。
‘男人好难,做人好难’
‘白天男子汉,晚上汉子难’
他搓了搓脸,对着月亮长长吐出一口气。
可胸口还是闷得厉害。
再难,生活也得继续啊。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