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两次踏足同一条河流,在梦里却可以。
朱伟穆走出宿舍,太阳西沉,天边剩下最后的光亮,一抹红霞犹如血色丝带横在西天之上。
人大都去了餐厅,有些去的早的已经出来。
朱伟穆尚未从梦中场景缓过来,没什么食欲,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院中转转。
沿着木栈道铺设的蜿蜒小路进入亭子,朱伟穆背靠着一根柱子仰头看天。
虽是老天,实则放空了思绪,任由梦中碎片在脑海浮现。
“我真是因为精神分裂被家人抛弃了?”
朱伟穆有些低落,一旦冒出被抛弃的念头,内心就会无限悲凉。
他自我安慰道:“我这么爱我的家人,她们不会抛弃我的。”
“我是何时进来的,这又是哪里,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朱伟穆时不时就会冒出这个问题,即便知道没有答案,还是会不自觉的想起这个问题。
呆在这里,仿佛被世界遗忘,时间都有种被拉长的感觉。
红霞慢慢多了起来,直至铺满院子西边的天空,白色的院墙被染成绯红色,极尽绚烂的色彩犹如天空在无声的喧嚣。
红霞和落日映衬到朱伟穆的脸上,就像白墙一样显得气色红润。
他的耳边悠悠的响起了儿时学的一首红歌:“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精神病院里没有大喇叭,所以歌声唱罢,朱伟穆更显忧虑。
一直坐到院内光线昏暗,地上泛起雾气,丝丝凉意袭来,朱伟穆才意识到一天结束了。
急促的铃声响起,身穿白大褂的平头男子再次出现,扯着嗓子喊道:“在外面溜达的,快回来睡觉!马上关院门了啊!”
说着,他用力的拍了拍那扇铁皮大门,铁门发出咚咚的巨大声响。
包括朱伟穆在内,还有七八个人在院子里,或对空气聊天,或对着一棵树苗低声呓语,或绕着院墙疾步行走,听到那男子的催促声,仿佛一记猛药灌下清醒了不少,利利索索的回屋去了。
回到床铺,朱伟穆看到不少人已经躺下,有几个已经发出悠长低沉的鼾声。
宿舍是中学时代那种大通铺,横竖摆放着二十多个上下铺,上铺放着个人衣物,洗漱用品之类的,下铺用来睡觉。
见到16号回来,6号和1号热情的打招呼,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朱伟穆认出来是他们俩,便走过去聊了会。
聊,其实并无太多话。
昏沉的灯光下,人们大都沉浸在自己构想的世界里,6号和1号此刻清醒些,才和朱伟穆聊上几句。
“快回自己的床铺,一会关灯了。”一个声音不太温和的提醒道。
朱伟穆等人中断聊天,各自回自己的床铺,然后坐在那里等着那个人熄灯。
几个人默念着倒计时,很精准的数到1后,只听啪的一声,灯被宿管的人关了,整个宿舍瞬间漆黑一片。
那几个‘成功预测关灯时间’的人心满意足的躺下睡觉,对他们来说,准确预测关灯的时间是睡前非常重要一件事。
朱伟穆在一片鼾声和癔症低语中睡去......
这是一片莲塘,莲塘的水近乎干枯,仅剩下塘底小片区域的水面,几枝莲叶探出水面微微晃动。
朱伟穆站在莲塘腰部的小路上,小路蜿蜒曲折,消失在前面交错的塘坝处,塘上面是哗哗作响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