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群山环绕处,就是我的家乡。
我并不十分喜欢它,甚至嫌弃它的崎岖与破败,但每当我远离它,它总是我话语里的骄傲和心田里的向往。
在家的时候,我并不常去山上,偶尔会沿着山路闲逛。那是很原始的山路,没有石阶,只有黄土、乱石和杂草,路边常年生长着一种很高的黄草,是元宵节做萝卜灯灯芯的原料,春夏时节还有小孩子最喜欢的狗尾巴草。绕山的路还算平坦,上山的路就曲折的多。我记得有一年,是在春日里,我沿着绕山的路一直走,不觉间走入一片鲜亮。“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数十棵桃树在这片黄褐色里格外显眼,我试图沿路进去探索一番,越走越往上,心中不免有些桃花源的渴望,只是没有“芳草鲜美”,也没有沿途的溪水。桃林的尽头也只是黄褐色的重复。世上真的有桃花源吗?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只是,就算是武陵渔人,也只能在桃花源内短暂停留。
(二)
我儿时常常跟在堂姐屁股后面,堂姐手巧,花红柳绿的时候,我总是能得到她编的“满园春”。“满园春”是我捏造的名字,其实就是在用柳条编成的头圈上插满鲜花。堂姐每次编完,都胡乱地扣在我头上,然后笑着说声“真好看”,也不知道是我好看还是她的花冠好看。后来我上中学的时候,总喜欢在花含苞待放的时候将其折下,插入我事先准备好的花瓶中,放在书桌前,每天换水,姑且就叫它“一枝春”。我总觉得,我的生活情调,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堂姐的。夏日炎炎的时候,堂姐还带我粘知了,那时候我年纪小,胆子也小,对一切昆虫都怀有一种恐惧的心理,所以粘到知了以后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后来大了,见到飞的爬的小虫子,也没那么害怕了,可是却没有人陪我粘知了了。
(三)
我家的栗子地就在半山腰,中秋节前后,是收栗子卖栗子的时节。每年这时候,天不亮就能听到左邻右舍家里一串串栗子被投入塑料桶的声音,虽然算是噪音,但听着总有一种亲切感。邻家的栗蓬总是沿着房子外围堆成几座小丘,看着就像丰收的样子。可我家从来都没有栗蓬小山,因为我的父亲母亲每次都在地里把栗子剥好后拿回来,他们怕“叮叮咚咚”的声音影响我学习。周末有空时,我就跟着母亲到固定的站点去卖栗子,收购价一天一变是常事,价格升降也没有什么定数。每年价格最高的时候,大概就是收栗子收到一半的时候,每每这时,我们就像跟时间赛跑,上午卖了下午卖,生怕卖不了好价钱。我家的栗子除了售卖,还会分出一部分送给亲友,再留一部分自己煮着吃。一年到头,春天剪树,秋天收获,也只有在这些时候,才是我们离大山最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