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间那把不可撼动的枷锁,砰然碎裂。
就在半山腰路口的转角处,宋萱猝不及防被路边野草绊倒。
来不及惊呼,她便闷声摔入斜边草堆中,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斜坡滚下。
林草茂密,这声响如石入大海,听不见丝毫声音。
所幸山中枯草覆盖,宋萱身上并未受重伤。
她停下来时,已经没入了不见光亮的灌林里。
她艰难翻身站起,才发现自己脚踝扭了。
掌心传来灼痛感,昏暗天光下,她怔怔地看着渗着鲜血的手。
宋萱无比坚定,那不是梦,她真的重生了!
不是作为宋家大小姐的宋萱,不是女配宋萱,是她自己!
她能感受到重新跳动的心脏,能决定自己的行为和想法,而不是受人摆布的木偶。
“别动!”
颈边抵过一把冰凉之物,泛着寒光的刀刃倒映着宋萱的眼角。
身后男人气息不稳,似是忍耐着疼痛一般,极力克制着紊乱的呼吸。
他手紧紧捂住宋萱的嘴,力气大的宋萱挣脱不开。
“想活命就别出声!”
宋萱急忙点着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男子拖着宋萱藏入矮坡下凹处,头顶上方闪过几处人影。
昏暗中危机四伏,连不了解状况的她都能感觉到几分凶狠杀气。
当宋萱的全身僵硬酸痛时,那人才慢慢将匕首递远,颈边还是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
宋萱本是要下山,想知道宋莹是否来了砚州,方才到底是她的前世,还只是她的梦?
如果没记错,今日日落宋莹便入了城,几日后去往灵昀寺,路上遇见中毒昏迷的沈翊。
可没想到,她还未赶去查看,就被人拦下,此时的情况,也容不得她想其他。
宋萱紧闭双眼,内心止不住猜测。
这人身上血腥味浓厚,必是受了伤的,即使是这样,宋萱也打不过他。
逃跑,自己的脚踝又使不上劲。
方才几人似乎是在找此人,他应是在躲避仇家的追杀,自己若出卖他,难保不会被当作同伙一起杀掉。
他见自己时却未动手,可见他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也许还有转机!
身后的人一松开捂住她口鼻的手,宋萱大口喘着气,新鲜的空气进入肺部,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但刀口却还是比着自己的脖子,宋萱正想着如何自救,那人却对着她哼笑一声。
宋萱感觉到他凑近了些,呼吸间的气息都若有似无地扫过她脸颊,她有些痒地眨了眨眼。
“你倒是聪明,不敢看我吗?”
宋萱闻言一愣,问,“你会杀我吗?”
“若你刚刚见了我的脸,我会杀了你。”
宋萱心中警钟大响,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阵诡异的安静之后,他忽地开口,“你走吧,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
“睁开眼往前走,不准回头!”
宋萱颤抖着起身,脑袋都不敢晃动一丝一毫,就这样目不斜视地向前方走去。
走出几步后,宋萱反常地回过头,仍旧闭着眼睛跑到他身边。
他似也被宋萱的反常举动惊到,却未多显露,见宋萱仍然闭着眼睛,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你受伤了。”
“哗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山林中有些明显。
宋萱撕开了衣袖,率先将一条白布条蒙住了眼睛,稳稳地系在脑后,保证它不会掉下去。
双手又在黑暗中摸索着,男人扼住宋萱手腕。
“干什么!”
“我这样就看不见你了。”
宋萱指了指脸上的布条,接着说,“要下大雨了,你在这里出不去的,会死。”
“我死不死,与你何干?”
男人语气轻蔑,蛮横地推开宋萱。
宋萱冷不防被他推地踉跄了几步,却没有走开,强硬地拉住他的手,认真道,“我能救你。”
砚州是宋萱从小生长之地,从前与三姨娘相依为命,她经常背着草筐上灵昀寺的后山采药。
这一带山林,她还算得上轻车熟路,哪里有她要找的草药也很快能找到。
宋萱十分迅速地找了几种止血的草药,摘下就塞入嘴中反复咀嚼,苦涩之味乍然溢满在口舌间,险些让她反胃呕吐。
她强忍着恶心,将所有药草嚼碎,扯下树上宽大的叶片接住药渣。
她沿着最快的路回去,直至走至路口方才停下,她小心翼翼用布条蒙上眼睛,向着男人躺着的地方走去。
所幸她回去时,他没有离开,该是信了她。
男人听见声响,宋萱快步走上前,他轻笑叹道,“真去找草药了啊?还以为你反悔逃走了,原来没骗我。”
宋萱不接话,只蹲下身开始熟练地处理草药。
“你蒙着眼怎么帮我上药啊?”
男人语气中没有了之前的凶横,反倒有些轻松戏谑,与不久前推宋萱之时判若两人。
“我不会看你。”
似是让他安心,也是要让自己安心。
宋萱蹲在男子身前,始终低垂着头,缓慢摘下眼睛上的布条,他腰腹血肉模糊的刀伤暴露在眼前,宋萱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他竟挨了这么多刀,还能和她周旋这么久?
幸好宋萱没有停歇,不然不等宋萱救他,他也要血尽而亡了。
宋萱忍住好奇不去看他,专心处理伤口。
风声越来越紧,宋萱重新系上布条,“你走得动路吗?砚州城门已关,很快就要下雨了,山上只有灵昀寺这个落脚地,你不想引人注目,我能偷偷将你藏入寺庙。
但......要快点。”
这时已经过了很久,恐怕雏菊已经告诉祖母,要来寻她了,宋萱更不能带着他出现在众人面前。
男人并没有反抗,宋萱搀扶着他赶路,他则指着方向。
果然如宋萱想得一样,雏菊等了宋萱许久未归来,便去告知了宋老夫人。
她避开人多的地方,悄悄将男子藏在了自己留居的禅房后,急忙出去唤回了要下山寻自己的僧人和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