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存在的终将湮灭,死亡亦有其终结。”我第一次读到这句话时,也曾以为这只不过是某个半疯诗人的癫狂呓语,直到我亲眼所见……
接下来的内容,我是怀着一种充满期待的绝望感写下的。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我也不知道我写下的内容在我死后会不会被其他人看见,我同样不知道未来——或者说过去——看到我所留下的日志的人,还能否认出上面的文字。但我希望永远不要有人发现这里。
我本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城镇里的探险家,我选择从事这项活动也并不是为了赢得什么名声。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跑到那片没有人的绝壁上,在那里,无论向哪个方向看,我都是孤身一人,这会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我偶尔也会满怀着好奇心试着继续向着某个方向爬,但我从未想过自己的一时兴起会将我带到这个地方。很抱歉,我很想描述我是如何发现并来到这里的,但是当我试图去回想时,我的大脑总是会陷入一片混沌,我会回忆起我曾经经历过的以及我未曾经历过的一切,但我唯独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来到了这里。我也早已记不清我在这里徘徊了多久,这里的太阳总是亮着,这里没有黑夜,这里的月亮也总是亮着,这里没有白天,事实应该就是如此,我记不清。希望读到这页日志的人能够原谅我混乱的记述,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我的头脑像是曾被卷入名为时间的风暴之中,而我则身处这个暴风眼里,天呐,我明明都不知道“暴风眼”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总之,言归正传。我记得我刚刚来到此地时,我是满怀着欣喜的。因为我从未想过我随意的探险就能找到这样的秘境,再次重申,我对名声没什么兴趣,我欣喜只是因为我是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人,起码我当时是这样认为的。后来,我尝试着向里走,我想看看我的新发现会为我带来什么。恍惚间,我走进了一片森林,如我所说,我不记得我是如何发现这片森林的,我只知道我在里面迷失了方向,我在里面迷失了时间,但我当时不在乎这些,因为我在这片树林里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洞穴。这洞穴的洞口既像方的又像圆的,也可能是二者兼有,我不知道怎么描述,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洞穴绝非天然形成。我沿着这个洞穴向其深处走,一开始还是一片漆黑的,但随着我越走越深,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种黑暗。后来,我在这洞穴深处找到了一个“房间”,这“房间”里的景象忽明忽暗,但借着这点光,我还是大概看清了这“房间”里的陈设。“房间”四壁的墙面上整整齐齐的刻着一排排我不熟悉的文字,这文字不像我见过的任何文字,或许连符号都称不上。贴着墙壁有很多应该可以被称为桌子的东西,这些桌子形状扭曲但又有着些许不可明说的美感,我试着触碰了一下,没想到这桌子就如同水面一般,随着我的触碰荡起一道道光波。我曾在一些描述怪奇故事的小说里读到过那种满是致命机关的神秘遗迹,我觉得我当时走进的就是那样一个遗迹。随着波纹不断扩散,我像是触发了什么东西一般,从那时起,我对怎么来到这里的记忆就开始模糊了。这绝不是因为我记性不好,而是因为我之后所看见的,实在是超越了我想象力的极限,我的思绪仿佛被一股狂乱而又伴有某种秩序的力量扰乱。很快,感到头晕目眩的我想要沿着来路离开这个地方,但接下来我仿佛置身迷宫一般,越往外走,反而却越深入了,但也可能是我出于好奇心主动深入的,但谁能说的清呢。总之我开始看到一些幻象,我看见我漫步于夜空之上,无数的光点伴我身侧,但我所知道的夜空明明不是那个样子。我看见无数个太阳在一片漆黑中默默燃烧,他们的光芒炽热耀眼,但却拿它们四周的黑暗毫无办法。我看见一只只奇形怪状的白鸟,它们身后拖着幽蓝的光环,在这一望无际的夜空中翱翔,他们就那样突然在我眼前出现,而后又突然消失不见。我不知道我在那片黑暗中滞留了多久,直到我看见夜空中的光点一颗颗熄灭,到最后,连太阳也未能幸存,我本以为太阳的消亡应当是恢宏壮观的,但我眼前的太阳,却如同狂风中的火苗,只是扑闪几下,然后就灭了,灭的无声无息,仿佛它就从来没有亮过。很快,几乎所有的光都隐于黑夜,这片夜空中只剩下一只白鸟。它就在那里漂浮着,一动不动,我远远的望着它看了很久,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我和它了。如果将这白鸟视作月亮,那么这时的夜空对我来说也算得上熟悉。正当我凝视着那白鸟时,突然之间,我回到了我熟悉的那片绝壁上,新生的太阳照亮了整片天空,冰冷的黑夜被驱散,温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这让我感到一丝怀旧。我是多么想要挽留那一刻的感受,但没过多久,新生的太阳又陷入沉寂,黑夜再次降临,只是这次,太阳再也没有亮起。眨眼之间,时光轮转,我发现我已然身处别处,同时一些人影在我面前走动,我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但我敢说他们与我们一族绝无半点相似,他们的衣着也呈现着一种狂野而又单纯的奇怪审美。我能够依稀听见他们在说着什么,但只要我试图仔细的去听,他们的话语就通通变成了“嗡嗡”的杂音。这些人影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直到最后他们完全消失,又留下我独自一人。这一刻,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不过很快,又有两个人影出现,这次倒是能看出他们与我所熟悉的种族类似,我甚至能听见他们在嬉笑打闹,而且这次,我能稍微听出来他们在说些什么了。他们的声音让我感到些许亲切,于是我不由自主的向他们走去,但他们却只是瞥了我一眼,然后就像是看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慌慌张张的跑开了。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真可惜,我其实很喜欢他们的样子,尽管我看不清。
我总是试图理解我所看到的景象,但我总是徒劳无功。后来,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房间”,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桌子。不知是受到什么力量的驱使,我又一次点亮了那张桌子,但这次,我并没有感到头晕目眩,反而很是清醒。随后我惊讶的发现,我已经能够阅读并理解四周墙壁上的那些古怪文字,但这文字却成为了我唯一懂得的语言,我忘记了我曾经是如何说话,也忘记了我曾经是如何书写的。而当我阅读了墙上所记下的所有文字之后,霎时间,刚刚所见的一切景象所蕴含的信息充斥了我的脑海,我理解了我刚刚所见的一切。
那是万物的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