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界,四天王洲。
宝象山,九重浮屠。
自上一次众神氏族齐聚于此观摩那场审判后,已有数月。
此方乃镇压邪魔之地,除驻守神祇与庙祝司祭外,平日之中少见人影。
毕竟就算是有天王坐镇,此般险地也并非万无一失。
过往亦曾有邪魔漏逃之事发生。
这类漏逃的邪物,要么是因太过弱小邪质不纯以至被法网疏漏,难以引起旁人注意。
要么...就得是强到让浮屠内出现了一些意外。
而在过往,便有过这样两起恶性事件。
一次乃是幽司鬼将叛逃,由天王司祭与日巡神祇联手斩杀之后,其腹中冤魂邪祟倾泻而出,令宝象山方圆数百里内新生的孩童接连天生罹患怪病。
另一次...则是浮屠底层邪质渗出,引得数位正神降下法旨现身,幸得镇压。
这两起事件,都曾引发天王城的住民抗议,其中不乏神侍家族大儒权贵。
他们或是斥责天王司祭与日巡神祇监管不力,或是放言让天王司祭开放权限让其他家族共同镇守。
有甚者,甚至叫嚣着要让镇魔塔换个地方驻扎。
他们口中,正阳界本就大日永悬邪魔不侵,是那天赐神眷的安生之地,常人一生都不会受到妖邪侵害。
反倒是因为浮屠塔作为镇压之物,内有不计其数的诡邪妖魔,这才导致连天王城周遭都颇受牵连。
而神祇仙家中亦不乏能移山填海之辈,要说只是将与宝象山融为一体的浮屠搬走并非难事。
但这些不明所以的宵小,丝毫未曾想过。
镇狱天王的九重玲珑镇魔塔,为什么会被放在这里?
宝象山下,天王城主祭与庙祝齐聚山脚。
“司祭,那位真君大人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
“大日暗耀,浮屠异动,天王大人很可能...”
须发皆白的天王主祭抬手将那心急的庙祝打断。
“事未定时勿妄语,小心邪魔之辈窃言乱命。”
“真君大人巡狩少阳星月二界,本就不长留于正阳,此番召回本属殊外,切莫再有失礼之言。”
“是,属下心急,愿领惩戒。”
青丝未驳的年轻庙祝拱手致歉,话语之中不称师徒兄弟而称属下,颇有几分怪异。
但那主祭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只是罢手道:
“何必,你所言失礼,却也并非彻头彻尾的无理。”
须发已白的老人望向那永不沉降永不熄灭的大日,似有些唏嘘。
“天庭的约束力...确实已有不逮了。”
说完他又像是自知失言那般轻轻一笑:
“安心,天王大人香火鼎盛金身稳固,未卜险象。”
“何况,上次屠魔大会时,有两位上仙尊者的传人执意滞留于浮屠内,这二人生性虽有些...离奇,但一身仙法神通做不得假。”
“若真是牵动大不祥,想必就算是他们那幅怪脾性也不至于置之不理。”
“连他们在内以集幽司众神之力,不至让天王大人陷于孤军,莫要自乱阵脚。”
年轻庙祝闻言只得口中称是。
但他又岂会看不出,主祭大人这般言辞,何尝不是担忧?
平日里,司祭可不会说这么多的话来安慰众人,更不会提到幽司诸神。
天王大人香火鼎盛不假,但那要看怎么比。
与一般大日神祇相比,天王大人赖以有‘四天王洲’之名,其声名自不是寻常神祇可以比拟。
但比起昔日的天王,近百余年间其实下降得已经很严重了...
正阳界的生民氏族,好多都已经觉得与诡邪魔神奋战,那是在少阳与星月二界发生的事,跟他们早已没了关联。
他们已然快要忘却了诡邪妖魔的恐怖。
甚至是以出生在正阳界为一种殊荣,从而鄙夷生于少阳与星月二界的同袍。
将之两界唤作‘边狱’与‘幽牢’,称生于此间的同袍为‘罪民’与‘浊类’。
天王大人作为镇魔之神,跟当初相比,已经...不太被正阳界的生民所需要了。
“哦?这不就来了嘛,齐铭,还不向真君告罪?”
被主祭唤作齐铭的庙祝还有些愣神,下一瞬便是看见大日青天的边际有一道雷雳落下。
一个恍惚之间,便已是有一位神人天降。
来者丰神俊朗头戴九莲宝冠,一身银甲披挂熠熠生辉,端的是好一幅天神下凡的堂堂相貌。
齐铭惊叹其神速之余,连忙依司祭所言拱手低头:
“真君,方才恕齐铭失言。”
来者闻言微微偏头看了那年轻庙祝一眼,随后便点头道:
“嗯,请人,来晚了。”
被尊称为真君的俊逸青年似是惜字如金。
仅仅只用六字,便是回应了之前所有。
仿佛刚才那一眼过后,便已将此地之前所生之事尽收于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