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息怒,信上说此人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比那些个酒囊饭袋强多了,若来日能收入您的麾下,也算是一大助力。”
沈知度满脸鄙夷:“真才实学?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真才实学的,若他真有把握能够一举夺魁,那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名单上。既然没有这个能力,还不想出报酬,鱼和熊掌都想得,他胃口倒是不小。只是,这世上可没有这么好的事。”
“那殿下的意思是把他剔除?”
沈知度想了想,“罢了,本王最喜欢成人之美,既然他有这个胃口,那本王便暂且满足他,至于他吃不吃得下、消化不消化得了,那就要看他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本王规矩已在前摆明,届时他若弄不出点名堂来,那可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殿下英明,属下敬佩。”公孙莫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来。
“还有一事。”
“何事?”
“早上听手下人说那禾家大小姐出门了,想必是已痊愈。”
从刚回京的那次晚宴上,乐丰帝对禾家的态度上不难看出,他是很仰仗禾家的。
对,是仰仗。
禾家镇守漠北多年,其中是贬是赏暂且不谈,但其不参与党争、不站立派别,乃整个大魏为数不多的清流为真,就连二十年前的高家都莫能与之相比。
在大局未定之前,朝廷需要这样的清流,也要仰仗这样的清流。
各家各族谁不是人精?皇帝意思怎会不知?只要禾家保持立场,这泼天富贵不求自来。
因此,现在的禾家可谓是如日中天,不少高门贵族都想与之结交,抛出去的橄榄枝恨不得都能把整个将军府填满,就连他们这些皇子也不例外。
从古至今,世族间最好的结交方式便是联姻,虽不是最牢靠,毕竟“巨舰只缘因利往,扁舟亦是为名来”,但却是最有用。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这可不会因为轻飘飘的一句断绝就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那次晚宴上禾家的两位公子小姐是如何惊艳全场的,他们至今仍记忆犹新,不少官员都眼馋甚至妒忌凭什么禾忠良一介草莽武夫却有这么一双标志的儿女。
长子目若朗星,神采奕奕,似群星耀苍穹;白皙肤色隐透着淡酡,风姿绰约,宛如旭日东升,丝毫不像久经沙场、苦驻边关的旷野武夫,反倒比京中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富家子弟更增一份英武飒爽。
而幼女更是仿若春水里倒映着的梨花,娇艳动人,又不失清丽之韵。垂眸浅笑时,嫣然如微风拂荷,婉约中透着活泼。与旁人打趣说笑时,声若黄莺出谷,清脆婉转,丝毫不似别的久居深院的富贵小姐那般扭捏含羞,比之更添几分爽朗热情。
不少人见了后都默默打起了心里的小算盘。
沈知度本想着央求淑妃让她随便寻个由头将那禾家女召进宫中好打个照面,但不巧的是从晚宴过后就听说那姑娘被禾忠良关了禁闭,自己身为一个外人总不好插手人父亲教育女儿的事,于是便一直在等。
好不容易知道她被解禁了,正打算送礼帖邀请,不曾想这姑娘又生了病。说是京城与云城相隔甚远,饮食气候尚未完全习惯,有些水土不服,整日病恹恹的。
原本沈知度想莫不是他禾忠良不愿让女儿见他便总找理由搪塞,所以还亲自上门看望了禾大小姐一次。
不看不知道,发现果真如禾忠良所言,不仅是病恹恹的,他去时那姑娘正吐得不成样子,满眼泪花地见了他还要起身行礼,全然不见宴会时的精神活泼。
看的平日不近美色的他顿时生出来怜香惜玉之情,连忙扶起她并柔声嘱咐定要好生休息。
现在算算日子,都已快过去两个月,看来应是真的好了。
“那本王这就去下礼帖。”说着沈知度便要提笔亲自写下拜帖。
“殿下且慢。”公孙莫拦住。
“先生,有何不妥吗?”沈知度不明所以地看向一旁的白衣男子。
“殿下此时下帖,确有不妥。”
“哦?”沈知度放下执起的笔,“先生请细讲。”
“当时殿下是想抢在东宫之前先与禾家交上好,以此让那边趁早断了念想。但现如今殿下刚得封赏,倘若此时再这般迫不及待地向禾家抛枝,就只会让陛下觉得您太沉不住气,往大了说恐怕就是难当大任了。”公孙莫细细解释。
沈知度仍有些不放心,“但若本王此时不去,便会被东宫抢先一步,届时若是禾家成了东宫的座上宾,本王不管再做什么,只怕很难再有翻身机会,危矣。”
“殿下切莫担心,”公孙莫宽慰:“禾家如今在众人眼中都是‘香饽饽’,陛下一世英名又怎会看不穿呢?既然陛下明白,那为何还要放任那些世族向禾家招手,陛下难道不会担心吗?”
“你的意思是……”
“枪打出头鸟,如果属下没猜错,陛下这是在等谁家最先坐不住,后面随便寻个由头敲打一番,以儆效尤,借机让那群老狐狸都安分些。”
“东宫若是此时见禾家,陛下同样会认为他太过急躁,本来那位就无所作为,陛下见此只会心生不喜。若再有您一旁老实本分的衬托,便愈显得他德不配位了。”
公孙莫压低声调,“到时,东宫易主,也是迟早之事。”
“好!”沈知度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欣喜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生,若是没有你,本王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公孙莫垂首拱手,“殿下龙凤之姿,即便没有属下,那也会有比属下更好的贤臣伴您身侧,毕竟飞蛾都是要奔向亮火的。而属下只不过是一群飞蛾中运气最好的那一只罢了,实在不敢与明火相提并论。”
谁不喜欢会说话的人?特别是既会说话,又会办事的人。
沈知度知道自己比东宫那位,胸中也并无多少点墨,但胜就胜在他手下能人义士众多,比东宫那群庸才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自己也很享受那群有大谋略大智慧的人为了生计、为了利益,不得不成日向他点头哈腰,即便他们对他心有不满,但在他面前还是得低声下气。
他觉得甚是有趣。
沈知度微微颔首,“你近来辛苦了,待事情都了结,本王准你回家休息几日。”
“属下多谢殿下。”
“行了,今日已无事,你回去吧。”
“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