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她糊里糊涂照顾了病号一夜,直到翌日天光微曦,梁山伯的烧才退下,叶安澜总算松了口气,倒头便睡。
醒来时,叶安澜正躺在曾经与梁山伯同住的那张床上,想起昨日二人总算是撕破脸皮,便爬起床,一言不发往隔壁走去。
马文才顶这个颇有个性的鸡窝头,边打哈欠边问:“做什么?”
叶安澜问:“你怎么睡这里?”
马文才反问:“这原本就是我的房间,为什么不能睡?”
“我的铺盖还在里头。”
马文才道:“放心,你所有的东西都回到原处了。”
叶安澜不忿,“谁同意换房间了!”
马文才向里面吼了句:“你同不同意?”
里面传来个哆嗦的声音,道:“同同意。”
马文才便笑道:“我们三个都同意,少数服从多数,你还是乖乖回去住吧。”
于是把门一关。
叶安澜回到寝房,下定决心将另一人视为无物。
这厮倒是乖觉,一直静静地忙自己的事。
想到后天的月考,叶安澜决定临阵磨磨枪,于是将平日里自己做的课堂笔记翻出来,她盯着其中一个墨团,研究许久,仍不能确定此字是“非”还是“瑕”。
这时头顶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这是学字。”
叶安澜下意识接口:“你怎么知道?”
问完便开始后悔。
梁山伯将薄薄的两张纸放在她面前,道:“将这些题目答了,交来给我看。”
她问:“凭什么?”
梁山伯只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英台,听话。”
瞥见他白皙的面上那个巴掌印,叶安澜才埋头开始读题,心道,我这是为了自己那巴掌道歉。
在是否翻书这一问题上,她不过犹豫一瞬,心道,他又不夫子,我怕他什么?
便明目张胆翻书抄答案。
梁山伯仔细将她的答卷看了一遍,最终点头道:“抄得不错。”
于是提笔沾了朱砂,在答卷上飞快点下数点,道:“你抽空将这些地方都背了。”
叶安澜一句“凭什么”未曾出口,似乎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他忽然抬头道:“若不想罚扫一月厕所的话,就按照照我说的做。”
说完便垂头猛咳起来。
叶安澜最终只能嘟嘟囔囔拿回那张答卷,按照他所说的,开始记诵,不过片刻,她便会周公去了。
醒来已是日薄西山,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梁山伯坐在床边神色奇异地看着她,不知如此瞧了多久。
他道:“英台,对不起。”
夕阳落在他面上,他此时正半垂眼睑,平日的冷清褪去,将他的貌美真实完整的剥出来,竟是那样惊人,他面上甚至带了丝羞赧。
叶安澜一时被他的美丽震慑住,看得呆住。
这时他又开口了,问:“请告诉我,你要怎么才会喜欢我?”
在这样坦诚的告白下,她不可抑制地心跳加速,鬼使神差答道:“除非你愿意同马文才在一起一晚。”
梁山伯愕然抬头,面色由红转青,最终他最终面色尽褪,苍白得仿佛一张薄薄的纸。
叶安澜心知自己口不择言,说错话,正要改口,这时马文才冲了进来,抓住她便走,口中道:“小英台,你家来人了,仿佛是出了大事。”
问询,她不由自主跟随马文才疾奔,临出门前,似乎听到他道:“你心上便如此喜欢他。”
叶安澜脚下一顿,来不及解释,人已经跑出房门。
她想着,回头来,定然要好好将这误会解释清楚。
若她初听马文才之言,还将信将疑,此时见到山门前那名身穿孝衣的男子之时,眼泪便争先恐后跑了出来,飞奔过去,唤道:“兄长!”
祝大哥擦着眼泪,痛声道:“九妹,前些日子,有强盗闯入庄内,爹爹带着家丁护卫,拼死守卫家园,不想”
其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叶安澜惊恐地睁大双眼,摇头道:“爹爹正值壮年,又颇有武艺,不可能死于盗匪之手。”
她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已经信了大半,眼泪成串掉落。
马文才愤愤拊掌,怒骂:“听闻现下盗匪横行,兵祸四起,我原不信,如此看来,句句是实话,朝廷官府都不管吗?”
又兀自骂道:“一帮的酒囊饭袋。”
那头祝大哥正宽慰叶安澜收拾眼泪,快些随他下山。
马文才闻言自告奋勇为之处理书院事宜,同时送二人下山。
来时,其中有一大半的路程皆是趴在梁山伯背上完成的,此次下山,叶安澜即便如何劳累,也咬牙忍了。
下了山,马文才便长亭更短亭地相送。
叶安澜忍不住在心上嘀咕,这传说中的“十八里相送”难道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之间的事吗?何时扯上了马文才?
一想到梁山伯,这厮虽然断袖得彻底,但是不得不说,他很有打动人的资本,一忍再忍之下,她从怀内掏出半枚蝶形玉佩,交到马文才手上,嘱咐道:“文才兄,你替我将此物交给山伯,就说就说若是哪天他的袖子不断了,就来上虞祝水祝家庄提亲,我家九妹正是那与她天造地设的才貌仙娥。”
生恐被祝大哥听去了,她这话乃是附在马文才耳畔悄声说的。
不想回到祝家庄,叶安澜从此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母亲因为夫君去世,性情大变,从一个贤良淑德的妇人一夜之间成为灭绝师太。
于是祝父下葬之后,叶安澜被强行令止回到书院,整日窝在绣楼的一步三寸地界,绣花绣花还是绣花。
如此过去三月有余,在她将十指戳成筛子之后,终于能独立绣出一条像模像样的小金鱼。
祝母又开始每日教她打算盘看账本。
这些事若是放在前世的叶安澜手上,自然是手到擒来,不过鉴于祝英台的傻白甜的设定,她上一世女强人技能早被系统和谐掉了。
按照祝母的话说,这年纪也该学些操持家务的本领,否则嫁出去,要被夫家嫌弃。
叶安澜这才明白过来,这是除非出嫁,她暗无天日的日子便没有结束的时候。
于是她一边日夜盼着梁山伯上门提亲,一边承受祝母非人折磨。
终于在一个睡意昏沉的午后,看到桌案上堆得人人头高的账本,叶安澜正强忍着不去睡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