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剑心拱手回礼，不答反问：“适才听先生雅奏，可是《百鸟朝凤》？”

男子闻言一惊，显然未曾料到在这种地方竟也有知音之人，甚是高兴地说：“朋友耳力惊人，又兼深通乐理，在下佩服。”

萧剑心道：“先生客气了，‘深通乐理’实不敢当。既是《百鸟朝凤》，两枚银魂币，却是太薄了。不如我姐弟作东，请先生共饮几杯如何？”

男子喜道：“正欲与二位结识，如此请随我来。”收起木盆，当先在前领路。

胡列娜与萧剑心跟随那青衫男子，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一处看似普通的民居。走进才知别有一番天地。乃是一间酒楼，外面看着不大，内里别有洞天。几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假山中千百竿翠竹遮映，又有无数青草鲜菊，不落富丽俗套。

青衫男子在前引路，左趋右折，甚为熟络。忽忽走进一间临街雅室坐下，招呼侍者要了酒饭。又问胡列娜姐弟来历，胡列娜简单说了。男子闻得二人来自武魂学院，微显惊异，“难怪二位年纪轻轻，却是气度高华，原来师出名门。”

萧剑心谦虚道：“先生客气了。先生能领我们来此，只怕也非是混迹江湖夜雨，红尘中摸爬滚打，说拿逗唱为生的市井中人吧？敢问先生尊称为何？”

男子淡然一笑，“萧公子过誉了。在下复姓诸葛，人称‘莫名’。虽不敢言出身市井，亦是久困于红尘之中，家族中一介‘莫名其妙’的闲人罢了。”

胡列娜说道：“此间酒楼隐于闹市之中，不显其名，内里却如此大有丘壑，必是只接待特定贵人。先生这么熟悉此处，又岂会是闲人？”

“此处名为‘四而楼’，乃家祖昔年主持建造，家族一向用以联络招待各界名流显达。在下于音律一道薄有造诣，便委派于此做个帮衬。”诸葛莫名怅然说道。

胡列娜奇道：“‘四而楼’？好奇特的名字。”

诸葛莫名不屑道：“不过图个一本万利的彩头罢了。”

见胡列娜仍是不解，又解释道：“《三字书》里不是写‘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

胡列娜恍然大悟。

“先生似不喜此处？”萧剑心问。

“在下生性慵懒，本无谋生之道，在此混个安身之所，原也恰当。可惜此地往来之人状似高人雅士，实则不仅音律一道全无所知，更兼言语无味，面目可憎，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萧剑心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先生适才不用古筝，却以唢呐吹奏《百鸟朝凤》。”

诸葛莫名喜道：“萧公子果是知音。《百鸟朝凤》虽是唢呐名曲，实为古筝所创。只是民间之人踏实质朴，更爱听唢呐吹奏，不似此处那般热衷于附庸风雅。”

萧剑心笑道：“小弟于乐理实无所通，恰巧在旧书上读过《百鸟朝凤》奏响时的盛况罢了。”

正说着，侍者已将酒饭端了上来。诸葛莫名亲自为两人斟酒，酒色碧绿如玉，清香扑鼻。又举杯道：“今日有幸结识两位，实是三生有幸，在下先干为敬。”

胡列娜与萧剑心举杯相迎，酒入喉中，清冽甘甜，胡列娜轻声问：“诸葛先生，这酒香醇至极，与寻常之酒大不相同，当真是一绝，不知是何人酿造？”

诸葛莫名微微一笑，道：“此云翠酒乃四而楼独家酿造。采用天灵山中的清泉与特制酒曲，经过二十四道工序，方才酿成。每年产量极少，故而不为外界所知。”

三人边吃喝边聊天，诸葛莫名虽已知两人并不懂音律，却无失意之色，反而说道：“两位不通音律，却将在下乐声中的心情看得如此透彻，更是难得。”说完又痛饮一杯。

胡萧二人客气几句。诸葛莫名得知二人是来此游历，便向两人介绍了天斗城的风土人情、名胜古迹以及特色美食。二人听他谈吐隽雅，见识渊博，言谈举止之间流露出一种超脱尘俗的气质，不禁心生敬意。

诸葛莫名又问起武魂城情景以及二人游历中见闻，胡列娜姐弟便说些星斗大森林的趣事，数月游历以来所经的事件亦捡了些惊险刺激的说了，诸葛莫名听得津津有味，听说到得意处不觉拍手大笑，神色中满是向往之意。

三人越谈越是投机，不知不觉间已到晚上。诸葛莫名本欲请二人留在四而楼歇息，听闻二人已在香榭丽舍大街三十号订了住处，恍然道：“我竟忘了，两位出身武魂殿。”

当下不再坚留，临别之时赠了一本自著的《音律新说》，权为初会之礼，胡列娜姐弟亦有礼物回赠，三人方才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