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站在小白板前,心不在焉地讲课,不时望向窗外。
六点半了,面包车一直在。
一个男生突然指着柜子说:“三晒,那个露出来了。”
陈最下意识瞅瞅裤裆。
学生:???
回过神,他发现是黄符纸从柜子门缝里露出一角。
他走过去整理一番,有几张已经被夹皱了。
这种没法再用,上朱砂都算对祖师爷不敬。
节约如他,登时,心痛隐隐加剧。
正要攥把攥把丢掉,孩子们却说可以给他们玩么。
陈最一人分了一张,“画去吧。”
小土豆们央求他来教大家。
陈最回忆起上辈子幼时,在清风观跟着师兄弟们上课的感觉,兴致来了。
便顺手拿了根铅笔,一气呵成。
长条的黄符纸上,龙飞凤舞箓好一幅咒。
“亚哒!”
“斯国一!”
“卡哇伊内!”
“中间这个花栗鼠好可爱捏!”
“明明是兔子。”
孩子们乱哄哄的,也如清风观一般。
“老师,为什么这个兔子尾巴是闪电的形状呀?”
“入乡随俗斯内,”陈最微微笑着,告诉他们:“这是日本风格的引雷符,会放电的,十万伏特。”
说着,装模作样地把提前近三十年面世的皮卡丘,揣进屁股兜里。
“很危险,我画的你们可不能拿走。现在,你们自己创作吧。”纯粹骗小孩儿。
七点半,收拾好六张风格迥异的二次元灵符,陈最又打扫了一遍教室,坐在办公桌后,静静看着门外。
面包车还在。
两个小时…
这就扯淡了,不可能!
加钟了?绝对是!
可,雪穗呢?
难道母亲来客户时,她都要这样躲在外面么?
关了办公室的灯,他抓把瓜子走到门外,蹲在台阶上。
咔哧咔哧,一边嗑一边守着。
他真想看看,如果图书馆九点关门后,这边还没完事,雪穗姑娘会去哪?
听说那丫头成绩非常好,又长得这样祸国殃民。
忍忍辛苦,好好培养成人,还不是享不尽的富贵?
呸。
瓜子皮凌乱飞扬,簌簌落下。
要不说没文化就是要吃亏呢!
七丁目的路灯不多,隔着百十米才立一根,而且不怎么亮,人走在下面,影子都很浅淡。
哒哒。
有道行在身上,陈最五感比普通人强一些,耳朵动了动,转头看向右边。
自街角远远走来一道纤瘦的身影,背着塑料小书包,手里拎着两盒布丁。
从这距离看过去,小丫头垂着头,漫无目的一步步走得缓慢。
路灯昏黄,将她的影子浅浅拓印在柏油路上,晃来晃去,没个稳定。
落寞、凄凉、孤寂。
诶。
陈最想站起来,但终是拍拍屁股,没动。
说什么?怎么说?
每个字都会变成一根针、一根刺。
美少女也是要面子的。
小丫头的布丁还没吃,心里念着谁?
八嘎!
陈最躲在阴暗里,瓜子也不吃了,遥遥看着西本雪穗,默默替人家打抱不平。
可那丫头似乎看到自家门口的面包车,先是一愣,又朝陈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继而转身又走回街角。
陈最只瞧见她往回走,心道:她认识这辆车,老客户了!
他知道西本母女是从平野区搬来的。
跨这么远光顾一个娼妇,西本文代得具备何种深不可测的技术?
又过了十几分钟,终于终于,吉田公寓103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那个长头发的男人脚步虚浮地走出来。
西本文代跟着站到门口,一鞠躬。
两人似乎说了些什么。
陈最只听清寥寥数语。
长发男:“啊,还是没舒服啊。”
西本文代:“下次一定让您满意。”
男人哈哈笑一声:“那可说准了,不能再等……”
——嘀嘀
一辆轿车正好开过,剩下几句没听到。
再抬头,陈最看到长发男人已经走下楼,上了车,发动后就径直开走了。
十分钟后,西本雪穗从灰暗的街角慢慢走了回来,上楼,进门。
陈最站起身,把手里的瓜子皮丢到一旁,拍拍手,心里一叹。
思来想去,只在语录中找到一句最像长辈的话,用来祝福小丫头:
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命运总不会把人逼入死角的。
????????
“呀,你回来啦。”
西本文代看到女儿进屋,从灶台前回过身,笑颜如花。
轻轻“嗯”一声,雪穗脱下鞋子,低头走进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