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刚过,结束在东来紫气下的早修,陈最吃了颗水煮蛋,准备去见一位老朋友。
多年来他一个本地道友都没遇见,听说东京有,没敢去。
但在大阪本地相识的人里,从修行上论,要见的这位算半个同行。
从兴趣爱好上论,绝对是陈最百分百的真·同好。
无他,爱钱。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换上当下最时髦的牛仔裤、白T恤,背上黑色小书包,打扮得很像一名游客后,陈最坐电车到了难波区,溜溜达达走入一条狭窄的小巷。
其内,法善寺与霓虹闪烁的街道形成鲜明对比。
法善寺很小,但环境清幽,而且已有三百年历史,所以…
成为了著名景点。
寺门口被苔藓覆盖的不动妙王雕像,已是大阪混乱中宁静和坚定的象征。
游客经常将水倒在雕像上,用以祈求好运,然后苔藓就更多了。
寺庙外的横丁胡同两旁,林立着传统居酒屋和商店。
众所周知,论术法,凡皈依道士皆可自信说一句:秃驴休要聒噪。
但论《生意经》的参悟,三清也要遥拜西方。
此时,小巷花木草香浓郁,法善寺门口有游客在浇灌苔藓。
陈最没进庙门,而是径直向前,拐入一处岔路,七扭八转,便到了寺庙后门的僻静所在。
阴暗潮湿的胡同里,陈最的脚步声轻轻回荡,一只野猫趴在墙头悠闲舔毛。
——吱噶
陡然,墙上的小门中闪出一道黑影。
吓得老猫“喵呜”一声凭空弹起,惨叫着掉落墙后。
一个身穿深灰布袍,头戴竹编斗笠的矮个小沙弥站在墙下,因垂着头,斗笠上大大的一个“禅”字,直对着陈最。
“川本君,几天不见,长个子啦。”陈最笑道。
“陈桑,早上好。”
小沙弥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圆胖的脸盘,眼睛眯成一条缝,不仔细打量,很容易被看成白面馒头上,长出了一张脸。
馒头精双手合十,微微鞠躬。
寒暄几句,开始交易。
小和尚从褡裢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陈最,压低了声音说:
“庙祝师傅最近刚进了一批货,质量很好,我听说再补货就要秋天了。陈桑你可省着些用。”
陈最掀开布角,一摞黄纸露了出来。
他伸手摸了摸、捻了捻,“唔”了一声,又掀开另一角,打开一个小瓷盒,里面装着半盒血红的细沙。
陈最用小手指沾了一点点,用大拇指搓了搓,笑道:“确实很棒,不过…可能不大够用,又到了符合大道五十之数的癸丑年,我最近要准备的符箓很多。”
他看向小沙弥。
健次郎脸色纠结,想了想,晃晃头。
“真的搞不到,如果让人知道我偷拿法器材料,正式剃度就更没指望了。”
和陈最的经历很像,川本健次郎也是个…流浪儿童。
被法善寺收养长大的他,并没有当和尚的爸爸,算自主出家。
他想正式皈依,流程很繁琐,编制也不好搞…属于真正和尚的待遇,暂时和他无关。
从业至今十几年,健次郎依旧只是个跑腿儿的沙弥,勉强混口饭吃。
同人不同命,川本健次郎更没有陈最那样高绝的术法天份,唯独…生意经修炼得相当深入。
陈最到大阪第二年就在真澄公园的乌贼饼摊与他结识了。
那也是个如今日般阳光明媚的早晨。
当时,穷困的陈最本着“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请馋到流口水的小健次郎吃了半个乌贼饼,所以两人当属患难之交。
陈最想抓鬼挣钱,搞不到符箓朱砂;
健次郎想挣钱,搞得到符箓朱砂。
那日午间的秋千上,两个志向高远的小男孩,分别代表佛道两家,达成合作协议。
那一足以载入史册的时刻至今,已逾六载。
期间销赃…营收总额,无法统计。
但,据说这些年来,法善寺的口碑下滑很严重。
事后总能收到“和尚不好用,还是道士香”的客户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