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到底,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唯一的问题在于,要救无盐淡大人,让太后为我们说话,就必须揽下太后的活儿。可你们也知道,无盐淡大人或许并没有能耐打造出这举世无双的大钱币,一旦事情失败,那么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恐怕就功亏一篑了,不仅仅是无盐淡大人逃不过一死,恐怕还会牵连更多的人。”伍育之深深地叹了口气,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英卓。
不出所料,他说完这番话,英卓立马就说道:“伍爷若不嫌弃,这件事,在下愿意一试!”
“大哥,你的意思是……”郭解又瞪大了眼睛。
“任贤弟的造币工艺天下一绝,要说这世上真有一个人能打造出大钱币的话,恐怕也非贤弟莫属了。但是这件事干系极大,要冒着天大的风险,任贤弟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伍育之故作犹豫地说道,还口口声声地用关切的语气提醒英卓。
英卓面不改色道:“无盐淡大人曾经有恩于在下,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如今他身陷囹圄,生死难卜,在下岂能贪生怕死,而置他于水深火热之中不闻不问呢?无论如何,英卓都要一试。倘若不能成功,英卓甘愿陪无盐淡大人共赴法场!”
“好!就冲着任贤弟这份豪情,伍某也豁出去了。但愿这举世无双双的大钱币,能诞生在我伍某后宅,待我百年之后,能让大钱币成为后代青史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也不枉我伍某此生了!”伍育之见英卓与自己一拍即合,郭解也一向赞同英卓这做大哥的意见,嘴角甚至若有若无地掠过一抹得意的笑容,好像已经看到无数的赏赐,在“大钱币”周围堆得像铜山一样熠熠生辉……
他们这一合计,便过去了大半夜。
次日,街上热闹起来。稍作打听便知,原来是方圆赊贷行一大早就被人踏破了门槛,在厅内吵嚷,领头的人高喊的声音,在嘈杂一片中还隐约可闻:“我们借的是轻钱,凭什么要还足重的铜钱?这太不公平了!叫法政出来,我们要跟他当面理论!”
“法政出来!”
“我们要活命!”
“法政滚出来!”
一群人疯狂地推搡叫喊,眼见伙计们要顶不住了,法政被他的新管家催促着,急匆匆地走进前厅,企图平息这一场“暴动”。谁知道他还没说几句话,就被人潮彻底淹没了。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围了个结结实实,他想喊什么,没有人听,他往外挤,却又挤不过情绪激动的人群,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很快他就出了一身臭汗,在心里直骂娘。他只能努力地伸长了脖子,对新管家高喊道:“快!快去找人来,把这些刁民通通都给我赶出去!”
很快,在后院布防的心腹撤走了一小半,赶往前厅为法政解围,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这一场风波。法政一边对着被轰出去的闹事者骂骂咧咧,一边喝着管家递过来的茶水。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一名心腹跑进来,口中气喘吁吁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老爷,无盐淡……宫门外好多人为无盐淡请愿,听……听说无盐淡要被放出来了!”
“什么?”法政一激动,茶水顺势滑落到喉咙里,呛得他眼泪鼻涕一把流,差点没咳个半死。他已经顾不得这样失态的表现,揪住报信心腹的衣襟,瞪圆了眼睛追问道:“你说什么?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千、千真万确,是小人亲眼所见!听说朝廷里也突然有好多官员给皇上奏本,申明无盐淡无罪,要求释放无盐淡。皇上、皇上已经准备下旨了!”心腹战战兢兢地答道。
“不可能!”法政尖叫起来,却忽然愣住了,脑子里在想着些什么。他自言自语地说:“突然有这么多朝廷命官给无盐淡请命,绝对不是偶然。难道是……啊,该死的伍育之!难道是你在跟老子作对?你就真不怕老子……”法政的眼睛忽然像老鼠嗅到猫的气味一样亮起来,透着半分焦急半分惊恐,连声叫人跟他一起赶回后院。
走到半路的长廊时,就有家丁浑身是血地扑了上来,满脸惊慌地对法政:“老爷,闯、闯进来了,有人……”话还没说完,那家丁就被人后背一刀,活活地劈死了。
杀死家丁的正是郭解的少年帮成员!
更让法政觉得害怕的是,整个院子里的守卫已经被从墙外扔进来的迷烟给熏倒了,战斗力只有平日的一半不到,根本拼杀不过热血沸腾的少年帮众。现在整个院子里,几乎都是少年帮的天下了。跟在法政后面那些冲出去企图挽回败局的,却也是一个个飞蛾扑火。
“该死的!”法政大骂一声,殊不见人群中窜出一个人影,矫若游龙一般,转瞬就到了法政跟前。法政倒抽一口冷气,眼见是少年帮帮主郭解,吓得他一把将身边的管家推了过去。
郭解一剑捅破管家的肚皮,又将剑拔出来,喷出来的鲜血溅了他一身,他却毫不在意,又朝尖叫着逃窜的法政追了过去。法政被逼到死角,知道自己逃生无门了,转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郭解磕头求饶:“少侠、少侠饶命啊!往日都是我法政瞎了眼,一时财迷心窍做了错事,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侠饶命啊!”
法政忙不迭地磕头作揖,泪流满面,俨然没有先前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倒像是丧家之犬,死到临头才知枉做为人。
忽然一股骚腥的气味传来!郭解低头一瞧,一股淡黄色的液体正慢慢从法政跪着的地方流出来。
“呵,大爷还没砍你,你就自己吓得尿裤子了?你这种恩将仇报的东西,以为自己还能有以后吗?哼!你背叛无盐淡大人,害得他一家妻离子散,本该将你交给无盐淡大人处理,但无盐淡大人刚经历牢狱之灾,哪能愿意见你这糟心的狗腿子?完全是污了他的眼!还是让我替他把你给处理了!”郭解义正辞严地呵斥着,举着染血的剑毫不留情地向法政砍了过去。法政趴在地上,想趁郭解举剑时,从他露出来的腋窝底下钻过去,没想到被郭解一眼识破,连退两步,愣是将宝剑从法政高高拱起的脊梁骨一侧刺下去,一剑穿透后背前胸,毫不留情。
法政闷哼一声,睁大了眼睛,半晌喷出一口鲜血,半个字都没说出,就咽了气。郭解扬了扬眉毛,转过身一脚踢在法政的屁股上,将法政的尸体踹出老远,顺势将剑给拔了出来,很嫌恶地看了一眼宝剑上沾满的血,撕下身上的一块布来擦了擦,哄孩子似的对宝剑说道:“爷知道你今儿受委屈了。沾上这种人渣的血,真他妈晦气!”
擦完剑,郭解就将宝剑收入鞘中,得意洋洋地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大院中央。这里已经全部被少年帮跟伍育之派的护卫给摆平了。整个大院中血流遍地,腥气冲天……
郭解皱起眉头,招呼众人说:“来来来,都手脚麻利点,跟下人一起把后院收拾了,免得无盐淡大人回来撞上了晦气!”说着他挠了挠头,看着手下们忙开了,又自言自语地嘟囔说:“大哥要看见我这么杀人,又得说我了。嘿嘿,等大哥把无盐淡大人接回来,这里应该打扫完了,到时候我就跟他说,把人都给赶跑了就行了。”他自顾自地点着头,就去前厅准备迎接无盐淡,还有在大牢外等候无盐淡的英卓和伍育之等人。
长安这一条街上,从一大早骚动到现在,才算是到了高潮。方圆赊贷行后院发生的事情,别人看不见,但大牢打开门放无盐淡出来,街坊邻里可是都挤在一起看得真真切切。大伙儿看见无盐淡被一名宦官和两名侍卫半押送半陪同地从牢中带出来,不禁爆发出一阵欢呼。
早已等候在此的英卓和伍育之两人赶紧迎上去,连忙扶住羸弱的无盐淡,对那宦官和侍卫陪着笑,发点儿“辛苦钱”。“麻烦各位大人了!一点儿小心意,请各位喝点儿茶,舒舒心,放松放松。”
画着粉面的宦官不着痕迹地将钱串往袖口里一塞,脸上随即盈满笑容,客套道:“伍掌柜太客气了。这都是皇恩浩荡,你们要谢呢,还得谢谢太后和皇上,还子钱家一个公道。子钱家可要好好地记住太后的恩典,那也不枉太后吩咐我特意往这晦气的地方跑一趟。”
想到这里,无盐淡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