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愣愣地看着地上躺着的方刚,黑色的地砖上,温热的血液还冒着热气,围观的众人脸上满是惊恐。手上传来刺痛,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掌被划开,却紧紧握着一把冰冷的水果刀。
方刚的双眼圆睁,残留着恐惧和不甘,李铁颤抖着手往他的鼻子探去,已经没有了呼吸,摸向还温热的脖颈,颈动脉也寻不到动静。
死了?李铁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一起创业的发小杀了,李铁感觉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伸舌头一舔,有些咸甜,带着铁腥气。刚才紧咬的牙龈,此刻与脸颊肌肉一样有些发酸。李铁活动了一下口腔,舒缓了些许。李铁可以想象自己下刀的时候是带着怎样的狠绝。
李铁想询问围观的众人,特别是主治医生苏牧寒,为何自己会在没有被束缚的情况下,让方刚进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李铁心里就一阵发笑,想不到,李铁都觉得自己是个危险的精神病人。
李铁迅速根据现场整理了逻辑,刀是在自己手上,人也死在这个房间,但是方刚真的是自己杀的?
如果是李铁杀的,直到方刚进来,自己是否都是昏迷状态?如果自己能够行动,是谁把方刚放进来的?方刚进来想干什么?
为什么这群人眼睁睁看着凶案发生?有没有立刻采取行动和报警?整场凶案发生过了多久?
一重重疑云开始笼罩上李铁的心头,他抬头起身,走向门外的众人,还未开口,众人便恐惧地退后,苏牧寒伸手护着宋夫人。
李铁反应过来自己还握着刀,他抬起那把沾血的利刃,冰冷光滑的刀面清晰地倒映着李铁癫狂带血的脸,他自己都给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把刀扔下。
随着哐当一声,医院的安保冲上来把李铁摁住。
“等下警察就来了,先把他捆上。”苏牧寒招呼护士,拿来一件束缚衣,就是那种袖子特别长能够系起来,只有一条裤筒的危险精神病患者的专用衣服,“看情况要不要把他嘴也堵上,你们出去,我亲自看着他。”
李铁没有反抗,现在已经不想逃了,既然有人想把他摁在这里,那么就看看这人到底意欲何为吧。他穿着束缚衣,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苏牧寒淡定地坐在李铁身边。
“我.....”李铁刚刚开口,苏牧寒深吸了口气,不知道是叹气还是整理心态,转头看向李铁,并非是往常看病人的眼神,也并未带着任何恐惧或是其它。
“一睡半个月,饿了?真想不到你还有力气把方刚杀了。”苏牧寒有些无奈,“我还以为把你放我医院里能够安全一些。”
“真是我杀的?”李铁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万一是其他人趁着自己意识不清栽赃陷害呢?
“我们认识多久了,我可骗过人?”苏牧寒打开一个焦糖鸡蛋布丁拿出小勺子挖了一块,递到李铁嘴边。
“苏班长,你确实没有骗过人。”李铁把头别开,饿久了,肠胃已经麻木,而且这个从小学一路跟他上同一个大学的“尖子生”,并不简单,“但也不会说真话。”
“你这可就伤老同学的心了,你自己看。”苏牧寒掏出一个手机,给李铁播放了一段视频。
屏幕里,李铁躺在床上,但是看不清是醒着还是睡着,只是一动不动,方刚拿着刀在削水果嘴里在念叨着什么,李铁突然起身,不知疼痛般紧紧握着刀身,把利刃抢了过来,并且死死掐着方刚的脖子,一刀一刀往方刚的嘴里捅去,直到一动不动。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门被苏牧寒打开,一群人围了过来,直到李铁恢复意识的时间点。
毫无侥幸的空间,方刚确实是李铁杀的,病房监控把整个经过记录得清清楚楚。
“你杀人了,铁子。”苏牧寒用曾经的昵称称呼李铁,却又云淡风轻,仿佛杀人的和被杀的与他没什么关系,“好在你有精神病,不至于被判死罪,最多背叛终生监控,在我这儿。”
“我没病的事情你是医生看不出来?”李铁依旧坚持自己并非精神病,不为什么,纯靠直觉。
“我是医生,我说你有病,你就要有病,而且你要是能证明自己没病,我的执照会被吊销,当然你也要被判死刑,你觉得呢?”苏牧寒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职业微笑,金丝眼镜下,剑眉星目,虽然身材有些发胖,依旧可以说得上帅气,在校的时候许多女孩子都围着他转,但是他从未动过凡心。每天捧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书,说书比女人好看。
男同学说他怕不是变态,女同学们都说但是人家好看。
认识二十多年,李铁仍旧不清楚苏牧寒这个皮囊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李铁家中凶案发生的第一时间,苏牧寒就从警方手里把李铁转到了医院之中,开出了5级精神疾病的医学证明,把李铁从法院审判死刑的困境之中捞了出来。
但他想要什么?按照李铁对苏牧寒的了解,他不可能是这种会顺手帮人的角色,更别说是李铁这个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让他精神医疗界的巨擘形象崩塌的烫手山芋。
“你想干嘛?”李铁打了个直球,“我现在全部身家都在宋家那边,我可没钱给你图。”
“我要那些干嘛?”苏牧寒轻蔑一笑。
“咚咚咚。”病房门被护士敲响,“苏医生,警察来了。”
“好,病人还有些激动,让他们等等,我先处理一下。”苏牧寒朝门口喊道,护士的高跟鞋渐渐远去,甚至有回音,今天的疗养院出奇地安静。
“想什么呢,听到高跟鞋这么兴奋,也是,平时万花丛中过的李大公子,已经半年没碰过女人了。”苏牧寒戏谑地说,“估计这日子还得有段时间呢。”
“你到底想干嘛?!”李铁在事业场上见的人多了,城府深不可测的也不是没有,却依旧看不透这金丝眼镜下的斯文男人,仿佛自己是一个被人随意摆弄的玩偶。
苏牧寒把门打开,“警察同志,可以了,进来吧!”
“等等!”李铁大喊一声,下意识想要起来,又被束缚带拉回病床上,“我该说什么?”
李铁想用服软,来试探苏牧寒的真实目的。想要知道船开去哪里,最好的办法就是上船。
“随便你,我这个医生的话都未必所有的人都信,何况你这个疯子。”苏牧寒走向门口,想起了什么,回头一笑,“别袭警哦,袭警我可保不了你。”
苏牧寒的皮鞋声渐行渐远,李铁用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枕头:“这老妖怪!”
这时一个身穿警服的人,突然坐在李铁身边,李铁吓了一跳,若不是被束缚着铁定要弹起来。“警察同志!进来要敲门!你们走路都没声的吗?!吓死人!”
“啊,抱歉抱歉李先生,职业习惯!职业习惯!”警察不好意思地点头给李铁道歉,递上一根烟,“抽烟么?”
李铁摇了摇头,中年警察把烟收了回去,李铁叹了口气,说:“抽”
“那你干嘛摇头?”警察又把烟抽了出来。
“我是让你把门关上,这里是医院!”李铁咬着牙,看这个警察应该是个世故的老油子,却连这些基本的规矩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