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维斯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这种感觉,从他踏上白玛瑙号巨轮就开始了。
船上的舷梯口、甲板上,到处是精壮的水手和船员。他们走起路来大摇大摆,有的甚至还故意露出合法的左轮、步枪和佩刀。这艘巨轮两侧的船舷甚至各有12门火炮,看起来既骄傲又威武。
照理来说,这是个安全的地方。
但克里维斯依然觉得不对劲。这是种很奇怪的、说不出的感觉。他总是觉得,在这艘人流庞杂的巨轮上,时不时就有恶意的目光窥视着自己,刺得自个浑身发毛。可当他转过脑袋,却又只会发现若无其事的水手在勤勤恳恳干活,一点异样都没有。
这让他更担忧、更恐惧了。
成为保镖之前,他曾经做过冒险家。那不是一段美好的经历。海上充满了想要寻求宝藏的冒险家,但他们大部分都如同潮起潮落间的泡沫,无声无息地出现,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他们仿佛从来不曾到过海上,甚至无法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只有在杯子举起时,人们才或许会感叹一句——“上次新来的xxx,又死了。”
而这时,只要海风轻轻地一刮,就能把这句话也卷走。当人们的杯子重新落下来,他们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便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克里维斯有好几次,差点消失得干干净净。这让他决心转行,也让他比常人,更具备对危险的洞察力。
此时此刻,他再一次觉得,有狼一样的目光在血淋淋地盯着自己!
克里维斯屏气凝神,佯装毫无察觉地继续走路,却暗中把自己的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他听到一个脚步声在自己身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带着急切和渴望的目光也越来越炽烈。克里维斯暗暗把拳头捏紧了。他能感觉到,背后的那个人,已经距离自己足够接近。他只需要简单伸出手臂,就能把匕首捅进自己的后背!
克里维斯不引人注意地把身边的丹顿往前面推了一点。
那是他的雇主的孩子,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
此时此刻,背后已经传来了跟踪之人的喘息声。那喘息像贪婪的狗,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又夹带着腥臭味。
克里维斯闭上眼睛,默默在心里数了五个数。
当他数到了“5”的时候,他突然猛地睁开双眼,把丹顿朝前面狠狠一推,然后自己也向前大步一跨,迅速转身,利用船舱形成的转角,拉开安全距离。几乎同时间,他身体下俯,如同将要攻击的猫,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后面那个跟踪者。他的拳头护在胸前,随时准备进攻或者防御。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有点佝偻的老人。他有张礁石般粗糙不平的脸,显然没少受海风海浪的吹洗。他此时目光呆滞,身子微微后缩,看起来被克里维斯的行为吓了一跳。
“你,你要吃牡蛎吗……”
他哆哆嗦嗦地举起一个篮子。里面全是又潮又黏的牡蛎。
“哇!我要吃!”刚刚被推出去的丹顿很快活地跳了过来。他来自富裕家庭,但海上的这些小吃让他感到新奇有趣,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一番。
克里维斯深深扫视了老人一眼,收起了架势。他掏出5便士。
“以后不许紧跟着我。”
他警告对方。
当吃了个痛快的小丹顿汇合了他的父亲、母亲、仆人和其他保镖后,我们曾经的冒险家、现在的忠实保镖克里维斯先生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雇主叫做乌尔迪.布兰奇,是位中年发福的绅士,脸颊红润,眼睛有神,双排扣长礼服上能看见怀表的金链和镶嵌宝石的领针。他的夫人戴宽边圆帽的女士,脸孔被垂下的深蓝色细纱完全遮住。
他们还有三名仆人。加上克里维斯带来的两位助手,他们一共有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