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荡漾在残败参差的城垣之上,墙壁如同一把被摔打在泥地上锈迹多年的疱刀,砖石间残留的痕迹被夕阳映得隐约可见星星点点,墨黑色的血迹蜿蜒曲张形成了一张大网,像海中一棵沉寂千年的老珊瑚树一样,静静地矗立在城壁上。
霍望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袍衫,被风卷起的黄沙腾空而起,犹如柳片般不见踪影,霎时间齐向他的方向射去,掷在他的外衣上发出声响。他前脚刚落地,后脚的印记便消失无踪。黄沙犹如黄色的海洋,滔滔连绵不绝包容万物。霍望瞥了一眼仅剩半个的城匾,隐隐还能露出一个“沧”字的断壁。他走进城内,不远处也只有一家名字唤作“沙霞落”的客栈倒也应景。
“官人,这边坐。”,沙霞落客栈里的酒保边说边急忙把凳子挪开。霍望抖了抖袍衫上的黄沙,摘下蒙面的头巾,只见挺拔的鼻梁像是刀劈斧砍出来的,傲气着蔑视着。眼睛仿佛黑夜中的点星,深邃又不隐秘。斜阳掠过峰棱的侧脸,看不出他是生气还是开心。岁月在他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时间在他面前停滞。
“官人,吃饭还是住店”,酒保象征性地用手里的桌巾掸了掸桌子,半倾着身子,露出两个讨喜的小虎牙,静待霍望回话。
“好酒尽上!”霍望摘下腰中用麻布裹得结实的长剑,轻放在桌角边,身躯像一棵青松般坐立着,轻来的微风只把他的衣角抖动。全身透着一股神秘,催人想去了解他的故事,却又害怕那麻布中的长剑突然刺出来。
“葡萄酒浆一壶,菜肴尽上~哎~!”酒保似乎怕霍望反悔一般,边吆喝道边跑向后厨。
霍望从怀中掏出一个还未雕刻完成的人偶像,人偶的青丝伴着红簪温暖如春风般缭绕,柳风拂过湖面不惊,奇异的眼睛忽闪忽动,脉脉情愫宛如夏日阳光的海水,徐徐缓来。霍望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刻刀,刀锋薄透锐利,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线条在他的手中看起来那么柔和飘逸,感觉这把小刀就是为了这个轮廓而活的。他用这把小刀赋予了“她”动人的灵魂,也有了生命与活力。
“呛啷”一声,店门被一股很大的劲道给推开,从门外涌进了一群人,只见为首的大汉,虎背腰圆,腰中别着一柄勾月刃,白光光亮仓仓,照的人心惶惶,眉梢处的疤痕游龙一般横跨了半个脸部,一爪下来似乎能把人给撕碎。
“老齐,看这店还算凑合,今晚就(住)这儿吧?”彪形大汉后边一人边四处打量并说道。他的眼神如同毒蛇般恶毒,身形也与大汉形成鲜明对比,滑腻猥琐活脱的一条眼镜蛇,看什么都如同看猎物般恶毒。
“嗯~。”齐木熊嘴角裂开一道缝,硬是挤出了一个字,说着他便走向了大厅中央最大桌子的首位,随手把兵器放到脚边。跟在齐木熊身后七七八八的人随意地找了个空位开始说说吵吵。酒保听到吵闹刚从后厨出来,看到突然出现这么多蛮横装扮统一的人,也只是惊了一下,眼神也是一下子从刚才的一个愣神变得谄媚了起来。
“哎!把头,今儿在我们这小店休息啊!我们小店真是蓬荜生辉……”酒保还没说完“你他妈的啰嗦什么,看不见你爷爷们都饿了?!”齐木熊坐在旁边的猥琐男说道,“得嘞,各位大爷稍作休息,好酒好菜马上就好!”酒保踮着脚跑向后厨,喜人的小虎牙在明亮的烛光衬托下更加显得可爱了一些。
沙霞落客栈的后院突然嘈杂了起来,马嘶声、喊骂声掺杂在一起,都分不清是人在骂还是马在鸣,“清点好货物,把马喂了,抓紧喝酒去,他妈的手脚麻利点!”一人对着几名镖师吼着。满满的货物把马压得低垂着头,眼神中也透露出疲惫,三四个人在不停地忙碌着。
不多久,从后院的偏门里陆陆续续又进来几个人,各自找位置坐下,“这次再回赤炎都,老子一定找小翠狠狠地舒服一把,嘿嘿。”挨着偏门的一个人说道。“得了吧,就你那小身板,再给干挺了。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大厅一片污言秽语。
霍望端起一碗酒仰起头一饮而尽,手里继续刻着木偶像,似乎也没注意到什么人进入客栈。人偶细腰处的碧带薄如青丝曼纱,抚摸过去竟从手中流过,仿佛黑夜中的浩瀚银河,星星点点,绵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