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人眼中,眼前的女子虽在卖艺讨钱,头发也相当凌乱,一副苦命相。但仔细一瞧便会发现,女子面色红闰,并无饥焦之容,且身上风尘不多,估计是家里有点家产,不至于被卖去青楼。
所以大多数人唏嘘的,只是这样一副容颜生在了一个瞎子脸上。
而在这片热闹背后,一个年轻男人正潜伏在对面房顶上看着她,如果陈枫此时在这,一眼便能认出这人正是刚才的传信者。
张译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她周围的人流,不仅叹了口气。
他知道女子已经查觉到自己了,因为刚才对方的二胡声明显变了个调,这正是二人之间的沟通信号。当然,二胡并不在计划之中…
正当他叹气之时,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孩子从人群中走出,走至女子面前时,一把抓起地上的钱盒后拔腿就跑,但从他的手法不难看出这是个新手。
张译看了看逐渐跑远的男孩,不紧不慢地凭空抽出一柄银色长弓,在没有箭矢的情况下开始拉弓。
这是他张译引以为傲的法器“蔽日弓”。也是他年仅二十五便能为虎牢将军办事的资本。
说回这把弓。传说上古时代,天上曾有九只三足金乌,它们以身为日,所过之处皆为焦土,人们民不聊生。
就在这时,后奕站了出来,他以天地为弓,以苍生为箭,一箭便将八只金乌射下,自已也因引动天地之气与神弓一并消散。
而他张译所持有的这把乃是仿品,是由数千年前申国的谋士柯岩所铸。
柯岩本人乃是一代名谋,但却对各种珍奇兵器甚是喜欢,他在谐助申国国君一统天下,建立申朝后,国君许诺他说可以满足其一个愿望,柯岩并没有要钱要地,而是说:“陛下,在下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在我活着时,请天下名匠打造百件神兵利器,至于国库之中。”
这个愿望对于刚统一的申朝来说无比困难,所以申王当时并未答应他,但谁知区区数日后,柯岩便横死在自己院中,死相极为凄惨,现场只留下一幅印有其面容的戏具脸谱。
申王得知后孛然大怒,立及下令封锁全城,定要诛凶手九族。
可足足数月过去,唱戏的是错杀了不少,但凶手却依旧音讯全无。这无疑是在挑战朝庭的权威,申王本打算追究到底,但因这几月的捉查劳名伤财,再加上其他大臣的劝说,只得做罢。
考虑到柯岩生前的功绩,申王还是命无数名匠于往后数十年间造出百把神兵,从此祭奠柯岩。而随着岁月流转,朝庭更替,这百把神兵也散落民间。
张译暗笑一声,搭在弦上的手正准备松开时,一道刺耳的二胡声直直刺入他的脑海。
顿时间,张译感觉一道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从胸口传来,逐渐传至全身。他只得低头看了看下方拉二胡的女子,缓缓闭上弓弦,继续隐藏起来。
这是对方在警告自己不要举妄动。
张译也是聪明人,理解其中的意思后,不仅对自己的冲动而后怕。
他身上有着隐形效果的法器,加上蔽日是以天地之气为箭,刚才那击即使射出,旁人也根本看不出什么。
死一个凡人或许不算什么,但问题大就大在,当今社会本就动荡,各地战火不断,流离失所的人比比皆是,在人们眼中唯有大城市才有一线活路。
如果这时突然出现当街杀人,那无疑会让岌岌可危的社会处在崩溃的边缘,人民的心中也难免会产生出异样的想法。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街上来往的行人也不断减少,女子终于起身,将二胡背在身后,拾起地上的拐杖后慢步离开。
见对方终于离开,张译连忙将嘴边的哈欠收了回去,快步跟上女子。
行至一处昏暗的小巷时,女子停了下来,对张译的方向说道:“出来吧,周围没人”。
张译闻言,连忙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对面前的女子微微行礼,正言道:“虎牢大人,话已带到,只是属下猜测,那陈枫明日恐怕不会来了”。
听到他说的话,白菁会愣了愣,露出一幅玩味的表情:“哦?何出此言?”
“属下先前在林家观察了许久,听到不少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对话,并且属下也曾调查过此人的过去,以属下的见识来看,那陈枫说的话多是真情流露,而且基本都是真话。”
“那林允与他多年未见,他一见面就如此坦然,与对方分享自己的经历,丝毫不担心林允会对自己不利。由此不难看出,这陈枫多半是个性情中人,而我们不仅偷听了他的话,还搅乱了他们二人的聚会,如若是属下面对这种事,那我多半不会赴约。”
白菁会靠在墙边,听着他的话,思索片刻后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这想法未免有些太过主观了…”。
正当张译聚精会神得准备听她讲解时,白菁会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摆了摆手道:“今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某些人或事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是,那属下先行告退了。”张译说完,正准备离开时,便被白菁会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叫住了“差点忘了,你去跟上刚才那个小孩,了解一下他为什么偷钱,如果是为了生计,那就把这袋钱给他,这些钱够他活一阵子了。”
说着,她掏出一个钱袋扔给张译,而后画风一转道:“但如果他是偷去玩乐,那就杀了吧。”
张译接过钱袋,闪身离去。在他看来,白菁会这个人可谓是非常复杂。
这并非在说她阴险狡诈,而是她能够用光明磊落的手段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对外杀伐果断决不手软,对内则处处按着规矩,实行自己的正义。
他总会听到有人说白菁会太过死板,不尽人情,这些话身为将军的她自然能听见,而她则会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然后亲手给这些人每人三十大板。
对于白菁会来说,为了玩乐而犯罪,该杀,但如果是迫于生计,他甚至会自己给对方补贴一些。
看着张译离去的方向,倚着墙的白菁会推了推眼镜,叹气道:“真情流露?性情中人?可笑,他的心早就死了,死在他亲手杀了狼祺,大仇得报的时候……自那天起,‘天冲’陈长明就消失了,剩下的不过是一具名为陈枫的躯壳罢了。”
正说着,一只毛色偏红的巨大乌鸦不断扇着翅膀,缓缓停在了墙上,如果乌鸦是以体形大小来称王,那它绝对可以算是万中无一的帝王。
白菁会抬头看了看这只与众不同的乌鸦,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笑了笑,支着拐杖缓缓离去,边走边说:“所以,我认为他会来看看我这个老朋友的,当然,是以陈枫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