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 君与臣(1 / 2)听凤鸣首页

京城入了冬,徐多贵盘算着,在自己及冠前将父母接来同陆氏一起住,这样彼此好有个照应。

今日休沐,他卷起袖子将自己的书房搬空,把什么纸笔书卷全都一股脑堆在自己床边,然后向街上的木匠借了把斧头,在小院里对那张黑胡桃木书桌一通砍,再蹲下身子东拼西凑一番,一张简易的小床便做好了。

他展平胳膊比划了一下,发现这张床比自己房里那张还小,于是褪去了层层衣物,只穿着单衣,将自己的床扛出来放到书房——未来他父母的房间里,然后再把那张由书桌改造的小床扛入自己房中。

随后,他又拖着板车上街,不知从哪拉回一堆废木料,准备再打几座柜子。

经过主干道时,他的车被拦下了:“诶,兄台,这不能走,请绕道吧。”

“郁爷?”徐多贵好久没见他,看着那张小麦色的长脸,一时竟感到陌生:“前边发生何事,为什么要封锁道路?”

郁晚枫亦有些错愕:“徐兄?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哦!今天陛下是不是要为太子殿下选文侍官了?”徐多贵恍然大悟。

他原先听说过这件事,只不过因为自觉此事与已无关,便没有太在意。

“是啊,”郁晚枫恢复了潇洒不羁的模样,抱着长刀嘲道,“某怀姓男子要寝食难安咯。”

街边人挤人的,他浑然不怕别人听见,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不过百姓们似是深谙这位爷的脾性,并没有对此大惊小怪,而是一笑了之。

徐多贵穿单衣站在原地说话有点冷,边加衣服边道:“今年有哪些候选人物?我看大家围观的兴致都挺高的。”

“没什么好围观的,有实力的就那么一个,是白水阁刘大人的儿子。”郁晚枫见他冷,解下腰间酒壶递给他,一不小心唤起了徐多贵被烈酒烧喉的惨痛回忆,被他婉拒了。

“不过今年倒确实有个奇怪的人物,他出身白水阁,没背景没资历,不知怎么,也被准许参加这次竞选。你说他图什么?跟自己上司抢位置。大家伙可能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吧。”郁爷接着说。

徐多贵好奇道:“你可知他姓名?”

“宋端衣。”

迎接两位竞选者的车马从身前辘辘驶过,进入皇宫南门。

明光殿前,先下车的是一位青年男子。他唇上蓄着胡子,披了一件雪白的狐毛氅衣,胸有成竹地背手而立,是刘家长子刘云飞无疑。

在他身后踩着脚踏小心翼翼下来的人,看模样,年龄应该比刘云飞小些,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他时不时以青绿色的长袖掩住口鼻,露出的一对桃花眼眼眶微红,似是经不起风吹,一副病弱体虚的样子。

“下官宋端衣,见过小刘大人。”他附身行礼。

刘云飞礼貌地朝他颔首:“嗯,我以前见过你的。”

二人简单见过,随后分别被宫女领进了明光殿两侧的小间中。

左侧,怀远起身迎接来者,亲切地笑道:“早就听闻刘公子饱读诗书,今日,可算是让我见着本尊了。”

右侧,滕泗承板着铁面:“坐。”

刘云飞满面春风地和怀远握了手,然后两人双双落座;宋端衣先行了跪拜礼,继而起身谢道:“微臣不敢,还是站着吧。”

他们粗略交谈过后,二位考官同时问出了一模一样的问题:“你为什么想当文侍官?”

“自太祖开国以来,我朝共有十一位文侍官,当然了,包括大人您。他们以笔为刃,辅万民之政,创太平之基,使孔孟圣贤之道得以真切落实在百姓身上,令人万分钦佩。我想,唯有登此高台,追随诸位大人的脚步,方能不负男儿七尺之躯。”

“臣来这里,是为了证明一件事:一个人即便身份低微,也能功勋卓著。臣自以为才学不比小刘大人差,可众人皆默认能够获得这一职位的人是他,臣不服。所以,臣想要证明自己。”

怀远笑眯眯地作好记录,与刘云飞客套几句后,请他出了门。

滕泗承摸了把胡子,摆摆手,示意宋端衣退下。

“如何?”待二人离开明光殿,前往御花园的亭台休息时,滕泗承召来怀远问道。

怀远将做好的笔录呈给他看,嘴角笑意微敛:“他的真才实学确实是通过了太平院的考核,但为人方面,臣觉得他过于循规蹈矩了。”

“有点像臣自己。”他自嘲道。

滕泗承哼笑一声:“难为你有自知之明。”

“还不是多亏那日您的提点——另一位呢?陛下可满意?”他回忆着那位青衣公子白玉一般清俊脱俗的面庞。

滕泗承喜怒莫测地说:“年纪太轻,难免有些意气用事,身子还不好;但他身份寒微,身后没有篡位夺权的势力,这倒令人放心。”

“并且……他很适合钰州。”年迈的帝王透过层层帷幔,仿佛望见了太子与其并肩而立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