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太平内,一盏明灯,两杯清茶,三道人影。
苗凤在几步路的时间内已经整理好思绪,她率先开口,掌握谈话的主动权:“徐公子是聪明人,那小女也就不多欺瞒,实话实说了。”
徐多贵注意到她变了称呼,不禁挺直了腰杆。而春蓝忐忑地咽了口口水。
“亡夫曾是占天处一名小小修士,后在火起之役中意外离世,他保留下了许多大澜独有的符咒术,现在我房里收着。一般占天处是不允许修道方法随意流传在外的,但是承蒙国师照顾,允许小女留下这些遗物,权当作对夫君的一点念想了。”苗凤长叹一声,柳眉微蹙,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忆往昔的愁思在。
“可是好物总有人觊觎。一直以来妖邪作祟,正是因为它们想窃取此方修炼。近日峦使君下榻小馆,对楼里的姑娘们动手动脚不说,也不知他从何处听到消息,认定大澜水修秘法在奴家这里,一直威逼利诱,让我交出遗物。今日难得他入朝议事久久不回,我就想把这遗物送还占天处,故而失踪了许久,有劳大人费心了。”苗凤言毕,庄重地起身行礼。
春蓝见徐多贵还愣着,见缝插针道:“就是如此,因为这件事不便让外人知道,所以我下午才对您撒谎了,十分抱歉,请您责罚!”说完,也深深鞠了一躬。
徐多贵哪经得住她二人这样的大礼,连忙摆手说:“快请起快请起,我并未怪罪二位,只是心有疑虑罢了。现在疑惑解开,万事大吉,请姑娘们莫要再责怪自己。”
最后他转向苗凤:“抱歉,今夜是在下唐突,不知这是秘密。不过请放心,在下定会守口如瓶,只字不漏,如有违反,天打——”
苗凤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上,徐多贵立马不作声了。
“好了,此事揭过吧。大半夜的起什么誓呢。”她疲惫地说。
这处徐大人心结解开,一夜好梦;那处褚指挥副使辛苦一夜,与孔正道斗智斗勇。
褚玉同郁晚枫一样不是讲究人,进了隔间直接席地而坐。月光清浅,照不亮他眼底的乌青。
一只小蜘蛛爬上孔正道的手指,他轻轻将其拂开:“我记得有个小丫头,一直说他哥是三尺衙的大官,总有一天会要了我的命——她说的是你吧。”
褚玉痞里痞气地笑道:“确实,我很想取你的狗命。”
“可是你做不到。家人、上司、朋友、法律,哪一项都是你的桎梏。妹妹在我这受了那么多苦,但罪魁祸首却平安无事,你一定很憋屈。”孔正道的声音平静似水,微微暗哑。
“孔大人何时学会了读心术?猜这么准。既然你知道我憋屈,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今晚来,就是想要置你于死地。”褚玉亮出他的宝刀,无相。
孔正道有恃无恐:“褚大人,威逼这一套早就该扔进故纸堆了。”
“长生不老这个念头也早就该扔进故纸堆了,毕竟秦始皇他老人家已经替您试过了。”褚玉试探道。这个方向是苗凤传达给郁爷,然后郁爷转达给他的。
没想到这样一试还真有结果。孔正道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反问:“你没亲身试过,又如何得知真假?”
“哼,这话说的,搞得像你亲身试过一样。”褚玉再次激将。
孔正道这回反应过来了,使出他的杀手锏——闭眼,闭嘴,打坐。
“哎,不愧是在官场上沉浮这么多年的老姜,情绪就是稳定。”他从兜里翻翻找找取出一片手帕,极具展示性地摊开在自己手里:“给你看个东西,你一定喜欢,来,睁眼。”
孔正道无动于衷,连头发丝都保持静止。
“是国师的东西哦?”褚玉继续撩拨。
孔正道有些心动,勉为其难睁开一只眼看看——雪白的丝绸帕子,朵朵梅花绽开其上。
这是上回蔺容给他擦眼泪的帕子,之后褚玉一直找不到时间去还,就索性随身带在身上,以免碰巧遇见。果然这物件儿真有灵性,此时此刻恰好派上用场。
孔正道了解过,凡法力高强之人的随身物品,都会带有一层薄薄的灵光。这帕子本来就看起来高雅不凡,又被周围乳白色的浅淡光晕加持,愈发像神仙用的宝贝了。
“你……哎,”他正正衣襟,抿了一口隔夜凉水,缓缓说道,“你我是同道中人,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褚玉屏气凝神。
“我出身寒门,家徒四壁,为了让父母过上好日子,拼了命地读书。”
“对了,我也有个小妹,不过有一年冬天太冷,她冻死了,才五岁。”孔正道永远沉静若古潭的眼里难得有些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