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 片段(一)(2 / 2)莫负春盟首页

落雁点了一支卷烟,没有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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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人说梦》

“我很敬爱我的姑姑,她对我那么好,就像我的亲生母亲。可是她不是个好女王,优柔寡断又多愁善感。”云优缓缓地踱着步子,“我也不喜欢我那个没出息的情种父亲,和利欲熏心的恶棍哥哥。”

烛火在彼此的眼中跳动,夜安河记起了她口中“暴君种子”云碧生的一些令妹妹不齿的卑劣行径,他想要权柄,想要成为魔界至尊的魔君,弑父也好手刃亲妹妹也好直捣龙亭诛杀伪王博罗斯也好,都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可是也许是造化弄人,他空有一腔壮志,却只能把一辈子都囚禁在与文大陆的残山。

“所以说,安河,这个世界——我是说魔界——将会属于我们,也只能属于我们。”她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心照不宣的对视里,夜安河已然明白了她全部的心意。

她并不看重名利,事实上她更加喜欢随心所欲的自由,初到凡间时她曾畅想过于异界安然自在生活的未来,蜗居在那座远离另一个时空尘嚣的海滨小城,他能看到她眼底心底自然流露出的安乐与欢喜。但她出身王室,在博罗斯横插一脚之前,她本该成为魔界下一任女王。她的骨子里早就打下了荣光与高傲的烙印,她永远学不会真正的低头,永远不会将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

那个时候夜安河就知道他们不会在凡间逗留太久。她真的讨厌魔界的烂摊子,也真的喜欢凡间的欢喜事,可是她一定会回来,直到整个魔界都臣服于她的声音。

烛光跳动,小媛在一旁煮着肉香四溢的浓汤,夜安河回过神来,云优走到窗下,眺望着这座埋葬了太多辛酸血泪的鬼山。

“我看重的人,在意的事,我不会让他们从我身边溜走。星地坛异动和冥界入侵的共同作用下导致了你失忆,当小媛说你的记忆被定格在了十三岁、和我初遇之前的时候,我确实很难过。”

她转过头来,小鹿一样的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晶晶亮着:“但是我只难过了一个时辰,因为我知道你不可能忘记我,我也不会允许你忘记。”

“我让小媛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把你带回了安格瑞拉。我回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成为新一任女王,我去了赤壶镇探查冰梅湖,去了龙亭见我的姑姑还收了个干弟弟,去了残山见我的亲哥哥。陪你慢慢回忆过往并没有很高的优先级,我必须先办完我的本职工作。”

“但你是我的男人,我也不会放任你在安格瑞拉寻欢作乐。当然啦,你也不会放任自己浪费每一个机会,对吧。那座学校藏了很多秘密,是一个适合你发挥的舞台。”

云优不急不慢地踱步到了他面前,相视一笑。他们都太熟悉彼此了,夜安河知道云优的昭昭野心远大于儿女情长,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云优有心抑或无意地创造了他们的二次初遇,给夜安河留下了地下河道的线索,这个原点让他成功把即将发生的魔灵暴乱扼杀在了摇篮里,并且在离开安格瑞拉之前俨然成了学校的精神领袖。云优知道他从不甘心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他想要成为,他也终将成为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合格的魔界领袖。

“嘿,说了这么多话,我们还没有正式打招呼呢。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形容的就是这种感觉吧。”她淡淡地开口,“可惜,其他事情太多了,我哭不出来。”

她缓缓张开怀抱。

“欢迎回来,安河。”

“喂,这边还有个人好吧。”

小媛的声音幽幽传来,把正沉浸在心领神会中的小情侣从暧昧氛围里拽了出来。云优松开搭在夜安河肩上的手,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好久不曾这么近过了。

“老朋友叙叙旧,管那么多干嘛。”云优轻“哼”一声,迎上去,夺过架上蒙尘的小碗洗了洗,给自己盛了一碗肉最多的汤。

“对了安河,你们的初吻还在呢。”

小媛突然开口,把还在整理记忆碎片的夜安河唬了一跳。落雁帮他恢复的记忆几近完整但还是缺了一些节点,就像一千块拼图少了两三块,每每回忆到那小小的空白总令夜安河怅然若失。小媛抖搂出的这个细节确实不在夜安河的脑子里,缓过神来的时候他看向云优,后者罕见地红了脸,即使在昏暗的破茅屋里也足够显眼。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你要是忘了我还会难过,现在压根没发生过,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云优话是对着夜安河说的,手却在小媛胳膊上拧了一下,后者没躲开,只是吃吃笑着。

“你不是就喜欢把我和圣明比西凑一块吗,你那么爱当月老,我还不能当一回了?”小媛接着反击。

“哈哈哈,你也有羡慕别人的时候呀!再说了,我那叫凑?我那是帮你们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国祭坛都盼着你俩结婚,就你俩当事人还在装傻充愣!”

“那我叫凑?你们可是私奔了一整年……”

“你怎么不反驳我的话?你默认了你们俩就差一句表白了是吧,还天天嘴硬没这个没那个……”

这下小媛不说话了。云优为了她和圣明比西的感情可谓操碎了心,但是也许这俩就喜欢暗恋的氛围,对外永远宣称是普通同事,还要拿这套说辞自己骗自己。

云优教训完小媛,给夜安河盛了一碗汤递过来,却发现男友还在发呆。他发呆的频率和程度远超常人,好像失忆没损坏他的脑子,恢复记忆后反而把魂儿丢了。

她猜到了他又在想什么了,收了心,面色和语气沉静下来。

“先吃些东西休息一下吧。在天竺葵追来之前,我们再去一趟磨石村埋葬两位故人。”

“谢谢。”

天色暗沉,两人并肩坐在窗下,看着山间愈发浓重的迷雾。呼啸的山风夹着寒气扫荡过屋脊,徒留震耳欲聋的呜呜声。

“节哀很苍白,尤其这一路走来,你平白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却无法置身事外。在危局破开之前,继续向前走吧,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