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县虽说不是鱼米之乡，其辖区内田亩有万顷，稻谷也有两季，税收五厘。

自上次蝗灾开仓放粮已有十余年之久，日积月累，饥民中有账房先生估算，这县仓中的黍米怕也堆成几座小山。

饥民们冲进官仓，齐心协力打退了几个手持钢刀的衙役，砸掉铁锁，削去木门，直到将写着“屯粮重地”的官印封条撕毁。

正当众人满心欢喜的推开那道闸门，想象中的米山并未出现在众人眼中，取而代之的是空空如也的仓房，以及被老鼠啃去大半的竹茓子。

没了粮食，龙渊县内的饥民开始出现了死亡。

又因连日阴雨，死去的尸体没有及时处理，久而久之，便衍生了瘟疫。

那一年，龙渊县内，十室五空，家家挂满白绫。

倒是龙渊河边的渡船人，靠着一身摸鱼抓虾的本领，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许之渊清楚地记得那段煮着鱼汤过活的日子，他们的船自始至终也不敢靠岸，怕染上岸边的瘟疾，所食用的水也都是经高温煮沸后，冷凉盛在坛子里，方可饮用。

直到某日，龙渊县的上空忽然出现两道光影。

一对身着白衣白袍的男女，立于半空，两人各自御着一柄飞剑，居高临下，犹如谪仙临凡。

也不知那两人用了什么法术，竟使得乌云密布整整数月之久的龙渊县，再次拨云见日。

那是许之渊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原来真的有“仙人”存在。

之后，那两位“仙人”在龙渊县的县衙前支起一个碗口足有几丈宽的铁锅，锅内熬着香甜的米粥。

饥民成群结队，等着布施。

原本不愿靠岸的渡船人也因为“仙人”的到来，试探着再次踏上龙渊县的土地。

许父拉着许之渊，跟在饥民的身后，手中捧着自家的碗盆。

几个月的河鲜，着实让许之渊分外想念稻米的香味。

队伍从清晨一直排到晌午，随着前面的许父千恩万谢的离去，许之渊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半跪着，将手中的白瓷大碗举过头顶，嘴中也颂念着一些“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之类的话。

许之渊用眼角偷偷地瞄着那两位“仙人”，只觉得他们的身上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举止投足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特别是那位女性仙人，像极了许母所说的天外玄女。

许之渊从没有用见过如此漂亮的人，即便是渡船人中那个以美貌著称的孙二娘，在许之渊的眼中，此刻也变得黯淡了许多。

许之渊不自觉的想到了自己，更是觉得相形见绌，恨不能找个墙角缝钻进去。

白瓷碗中早已被粘稠的米粥填满，一个愣神的功夫，后面排着队的饥民便朝着这个呆滞的少年嚷嚷起来。

“谁家的毛孩，领了粥还不快走！我老母亲还在家中等着这碗救命粥呢！”

许之渊这才收回思绪，有些惭愧的看着两位“仙人”，抱着那装满粥的白瓷碗，朝着那嚷嚷的汉子歉意的鞠了一躬，逃似的跑出人群。

人群外，许父一脸嗔怪，好似觉得许之渊丢了自己的脸面。

回去的路上，又说了许多许之渊的不是。

许之渊跟在许父的身后，没有吭声，脑海里依旧想着那位绝美的“仙人”，直到到了自家的船上，许之渊这才从遐想中惊醒，忙将那碗白粥递到许母面前。

“娘，你说天外的玄女果真不食人间烟火吗？”

“那是自然，小时候阿娘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过，仙人不需要进食五谷杂粮的，他们的‘食物’是日月之精，是奇海之珍，只需要静心打坐，便不会饿着肚子。”

“娘，我今早跟父亲领粥的时候见过仙人，渊儿以后也要当仙人。”

许之渊听的入迷，随口脱出。

“好好好，我们家的渊儿以后成了仙人，一辈子就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许母轻轻抚摸着许之渊的后脑勺，言语之中满是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