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那小崽子都去青楼了,你们还不准备生?”
一张桌子,一壶茶,两个样貌有六分像的男人相对而坐。
一个看着稳重成熟一点,一个看着稍显年轻。
“大哥,你们多担待点,多生几个,我和多多还想多过几年二人生活。”
“都三十出头的人了,还二人生活!”云逸吐槽,拿着茶杯一口闷了。
云长生尴尬的笑了笑。
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他才会露出这种模样,平日里和四季山上的那个女人越来越像了。
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
“大哥,娘那里,你帮我顶住,我保证,这两年一定生!”
“你呀~!”
云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云长生也无奈,他努力耕耘了十年,证明了林多多当初说的话是对的。
怀孕这件事,林多多想怀,那才能怀。
否则他再努力也没用……
等云逸走后,他跟林多多说起了这件事。
“娘刚刚也找了我,问我,是我不想怀,还是你不想让我怀。”
林多多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怀是不可能怀的,有本事云长生自己生去。
且除非是在仙界,夫妻两又是本领通天的仙人。
否则生下来的孩子,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又一场离别?
“好在没往不孕不育的方向想。”云长生抓了抓头发,有点愁。
凡间武林人士也能炼精化气,用内力避孕。
梨娘在这城里见识的多了,也就没往那方面想。
“用器灵吧。”云长生妥协。
“早就与你说了,用器灵。”林多多拿出古琴,挑动琴弦。
灵光在指尖闪烁,四周灵气缓缓凝聚。
“主人。”
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从琴里蹦了出来,穿着肚兜,嗦着手指。
“来,叫声娘亲听听。”
“娘亲。”
器灵乖乖喊了一声。
“你看这不是蛮好的吗?”
“到时候我们慢慢老去,死去,再一起留个衣冠冢下葬,这孩子还能给我们送葬呢。”
林多多素手摸了摸小娃娃的脸,软软嫩嫩,看她表情,应该是挺满意的。
云长生也伸手,拍了拍小娃娃的脸。
“算了,就这样吧,葬下我们的衣冠冢后,就说这孩子求仙问道去了,我这一脉,就这样断了吧。”
“传宗接代,开枝散叶这件事,就交给我哥了。”
“不过……怀孕的步骤可不能落下,总不可能孩子是凭空出现的吧。”
“呸!”林多多瞪了她一眼,没反驳。
老夫老妻了,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害羞。
“你要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吧,小姑娘出去求仙问道了,我娘那个重男轻女的性子,应该不会心疼。”
“娘还重男轻女?”
“我猜的。”
云长生没解释,这年头谁家不重男轻女啊。
梨娘大抵也是如此吧。
……
……
四个月后。
林多多用幻术让肚子看起来显怀了一些,带着云长生雄赳赳气昂昂的去见梨娘。
云逸和云长生两家的小宅子东敲西补,已经快要连在了一起。
云傲天跪在了院子里,正在被他爹训话。
听说是因为云傲天把云逸在青楼的老师给睡了,就是那个清倌人。
十年了,清倌人早就接了很多客,云逸偶尔也会去请教一下青楼独家秘籍,希望有一天能够彻底降伏余鱼。
俩人的相处模式更像是朋友。
云逸也真的把那青楼女子当成了聊天解闷的朋友。
云长生每每想到此,就觉得云逸可能会和绣春刀里那个叫沈炼的,很合得来。
那家伙去了青楼也不睡……
可也正因为把那女人当成了朋友,听到云傲天把他亦师亦友的朋友睡了,才气的差点想把这逆子打死。
“所以,当初是谁带他去的青楼?”余鱼从一旁走了过来,准备翻旧账。
回了城后,不用再像山上那样做很多的体力劳作,她出落的倒是越发好了。
可惜当初在山上晒得太黑,十年了都没有将皮肤养回来,否则现在还能多添几分颜色。
此刻余鱼冷不丁的一句话,时不时的一个眼神,已经有了大宅院里当家大妇的几分气象。
“肯定不是我。”云逸急忙否认。
开玩笑,怎么可能是他带去的青楼!
余鱼白了他一眼,没有追究。
自从清倌人不是清倌人之后,云逸每次去青楼,余鱼都会在他回来后检查公粮。
检查了这么多年,才真的相信了,自家丈夫真的是去青楼拜师学艺了。
别说……这茶水银子没白交,云逸还真学会了挺多,她有点招架不住了……
“看我干嘛,我这辈子就没去过青楼。”见到余鱼的眼神,云长生急忙否认。
无视了对他挤眉弄眼,想让他帮忙背锅的云傲天。
背着手带着用幻术显怀了的林多多,准备去找梨娘。
“我弟从不去那种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
“而且弟妹的武功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么高的树,说飞就飞下来,说上就能上去。”
“借小朗八个豹子胆,他也不敢去青楼啊。”
余鱼点了点头,认为很有道理。
刚刚真是气糊涂了,弟妹还怀着孩子呢。
“等会儿陪我去登门道歉,带上你酿的酒,不对,孕妇不能喝酒,那就带些酸的小吃食。”
“两家人有几个月没一起聚聚了。”
俩人说着话,独留云傲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吧嗒。
一块碎银子突然出现在云归脚下,只见他爹背着手,偷偷给他比划了几个手势。
纠结着要不要说实话的云归看到银子,决定忍了。
得,带他去青楼的罪魁祸首,终于还是被抓到了……
云逸这个当爹的可能是想重复当年的操作,去青楼借画本,对儿子进行性教育启蒙。
却没想到这小子不老实,拿着话本启蒙了还不够,竟然还去上岗了……
……
……
“娘亲。”
宅子的后院里,云长生带着林多多来找到了梨娘。
“小孩子和姑娘家才总是娘亲娘亲的叫。”
正在给花浇水的梨娘虽是在说教,但面上却一直挂着笑脸。
娘亲和爹爹都是小孩子或者姑娘家撒娇才会用的。
长大了一般都是一声爹,一声娘。
云长生一脸的无所谓,谁也没说大男人不准叫娘亲了。
他只是看着梨娘头上的那抹白,觉得有点刺眼。
长白发了啊。
家宴家宴,自然是全家都到了,云归保证再也不去青楼了之后,也终于被解放了出来。
当年痞里痞气的小娃娃长的比他爹帅,用现代姑娘的话来说,就是痞帅,有很多人喜欢这一款。
怡红院当初那个清倌人可能也喜欢这一款,既没要云归写诗作词,也没要云归与她来个琴瑟和鸣,就让这痞小子上了楼。
事后甚至连银子都没收,还给云归包了个大红包……
“娘亲,多吃点。”
见到了梨娘头上那抹白,云长生越发珍惜这段时光了。
梨娘的嘴角今晚就一直没合拢,盼了这么多年,老二家的终于也怀孕了。
晚间还喝了点酒,酒意上涌,显得越发福相。
“小朗,好好待多多,她是个好姑娘。”
“娘亲,你看我打的过她吗?”
梨娘闻言抬起手,想要打云长生后脑勺,看见他三十出头的面容,终究是没下手。
“还想着动手?”
“总之多多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唯你是问!”
云长生:……
得。
怀孕了,连气都不能气了。
梨娘话里的意思,就是万事顺着林多多。
“当初你俩在我肚子里上蹿下跳,老遭罪了,多陪着多多,别整天拿着笔写写画画。”
云长生闻言,看向了云逸。
当初要不是这位大哥趁着他睡着,把脐带弄得绕了他俩脖颈好几圈,他需要上蹿下跳?
“别看我,当初娘肚子痛,肯定是你小子在踹,我可是很安分的。”云逸言之凿凿,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云长生看了他一眼,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一旁的林多多有了梨娘撑腰,神情越发的骄傲,就和当初总是为难云傲天的那两只大鹅一样。
“就知道吃,李大夫的闺女看不上,主薄家的闺女你也看不上,县丞县尉的女儿你还是看不上,你要上天啊你!”
余鱼把云归筷子上夹的肉夺下,继续开始说教。
“李大夫家的闺女壮的……堪比野猪了。”云归反驳,面对气头上的余鱼,连说话也不敢大声。
“李大夫家以前祖上可是御医,那医术是整个城里最好的!”
余鱼说到这,想了想李大夫闺女的体格,自家小子可能还真会吃亏。
“那主薄县丞县尉家的闺女呢?”
“主薄家的太瘦小,不好生养。”云归痞归痞,但却并不糊涂,知到自己老娘的弱点在哪里。
果然,听到不好生养,余鱼顿时止住了话头。
她看着云归,继续听。
“县丞家的太刁蛮,和娘你有点像,你总不能让我以后和我爹一样吧……”
余鱼闻言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梨娘,自从回城,有了自己老爹撑腰后,她确实刁蛮了些。
云逸:……
无辜躺枪的他瞪了云傲天一眼,小子想把战火烧到他身上,哪有这么容易。
今天就让你看看,你爹为什么是你爹!
“你娘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我就喜欢你娘这样的。”
说着,大庭广众之下就搂住了余鱼的腰。
“死鬼。”
泼辣嫂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云逸搂住,有点害羞了。
云傲天:……
草率了!
被他爹这样一弄,刁蛮这一条就不成立了。
没看两口子挺恩爱的吗?
他拿起酒壶倒了杯酒,开始发挥演技,酝酿了一会儿后,眼睛陡然红了。
“娘亲,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其他人就都成了将就。”
云长生吃菜的手一顿,小时候给云傲天讲了几个言情故事,没想到被他随口掰扯,用来糊弄余鱼了。
看那悲伤深情的眼神,任谁都不会怀疑,这小子已经有了心上人,但这个心上人却不属于他。
“爹,娘,我可能遇见了和叔叔婶婶一样的爱情。”
说着,喝了一大口酒。
似是觉得如此还不可取信余鱼,于是干脆抱着酒壶就喝。
喝完后,直接面色酡红的躺在了桌子底下。
余鱼和云逸面面相觑。
这……还真不好说什么。
家里就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余鱼是被云逸拐跑的。
云长生回家就自带媳妇儿,梨娘十年前同意了的那位,这些年天天蹲在屋顶。
这也算是抗拒了父母之命了。
为此,梨娘面对羽弟弟的时候,总是很愧疚。
但是对于失散了十三年的云长生,她又不可能真的摆出母亲的架子去逼迫他娶了羽弟弟。
事情就这样僵在了这里,左右为难,徒留一个偶尔蹲在屋顶的青衫剑客。
上梁不正下梁歪。
云逸和云长生带的头,就别指望小字辈的能够听话了……
“叔叔和婶婶一样的爱情。”林多多忽然轻笑了一声,笑容绽放,美的一如当年。
桌子底下,俩人牵着手,那股恋爱的酸臭味整个桌子的人都能闻到。
……
……
家宴结束,日子还是照常过。
云长生依然每天写写画画,偶尔会有修士杀到门前,愿意讲几句,他就当听个故事。
不愿意讲,那就当没见过这个人。
还有不甘心,仇视人间,想要拉云长生一起陪葬的。
要是遇到打不过的歹人,这时候就要麻烦媳妇儿出马了,化神修为虽然只是处于修行的中段,只在半山腰。
但无门无派的散修或者小门派的弟子,修为也都不高。
这城里连元婴都看不见。
修为高的散修和大门派弟子,大都不会来这小城里。
他们都在各种遗迹灵山中争夺,或者洞里蹲老老实实修炼。
所以林多多这化神修为在城里,已经是天花板了,收拾歹人绰绰有余。
……
……
又是几个月。
林多多的肚子越来越显怀,梨娘稀罕的三天两头过来送补品。
拉着林多多的手家长里短,说着孕妇需要注意的事宜。
店里,云长生张罗着生意,见到一个熟人进来,笑着道:“又来了啊。”
“你写的字画真的好。”
说话的是一个老先生,很熟悉这里的样子,对着字画挑挑拣拣。
屋里在家长里短,屋外做着生意。
一瞬间,这家人,好像变得与普通人家一般无二了。
茶米油盐,老婆孩子热炕头,在清苦的山上一等许多年的娘亲,爱好有点独特的哥哥,泼辣的嫂子,想要自由恋爱的云傲天侄子。
这里是家,一个普通凡人的家。
云长生略有感慨,周身灵力彻底收敛了起来,完全变成了凡人的模样。
转眼间,又是几个春秋。
许是遭了报应,当初将县官的女儿余鱼给拐跑了的云逸,如今儿子被一个女人给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