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狱卒语塞,只能愤恨地攥紧拳头,重重地砸在墙壁上。
旁边的几名同伴无可奈何地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疲惫地拿起角落里的扫帚。
监牢里潮湿阴暗,他们必须时常清扫,以免滋生蚊虫鼠蚁。虽然无法拯救这些女人,但让环境好一些,也能让她们稍微舒适一点。
曾县令在板凳上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便弯着腰悄悄离开了。
此时正是午时一刻,尽管城外烈日炎炎,城内的天空却依旧乌云密布。冷风裹挟着尘土飞扬,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曾县令沿着墙根回家,一路上弓着身子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着。遇到有“人”挡在身前,他便自觉地跪到一旁,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吱呀——”
残破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屋内的人听到声音,立刻探出头来。见到曾县令进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如飞鸟投林般扑到他跟前,紧紧搂住他的腰,呼唤道:“爹,你终于回来了。”
“彦儿,快松手,别压着你爹。”
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身穿粗布裙衫的瓜子脸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妇人大约三十出头,模样清秀温婉,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手帕简单束起。她见到父子俩进屋,迅速将木门拴好,然后将一根漆黑的鸟羽插进了门缝。
“丽娘,午饭你们可都用过了?娘她人呢,怎不见她出来?”
曾县令扫视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子,不由仰回头询问妻子。
丽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笑着颔首:
“我们都用过了,娘年事已高,这会儿还在她屋里躺着。对了,厨房还给你留了一碗稀粥,我这就给你端过来。”
她说着,猛然将儿子拽到跟前,按着他的头不让说话,就要把人带出去。
曾县令见小儿子撅着嘴,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缘由。
当下,他便斜倚在桌边,从怀中、袖子里、以及鞋袜内掏出一撮撮黍米。
丽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旋即又紧张地跑到附近,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她透过缝隙,确认院外的墙头上没人后,便迅速将黍米收拢到裙摆内,又从柜子后头掏出一个土罐倒了进去。
“你去厨房煮些米粥给孩子们填饱肚子,粮食的事不必忧心,为夫自会想办法。”
曾县令看着她这番举动,心中一阵酸楚,抹了把脸,起身往旁边的屋子走去。
丽娘还来不及阻拦,就见那扇门被打开后,一个木枕从里面飞了出来,险些砸中曾县令的脑袋。
“娘啊,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曾县令满面愁容,立于门外。
只闻屋内传来一声苍老的怒骂:
“休要唤我娘,我可生不出你这等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有如此能耐,不如去认那妖魔为爹娘,何苦跟着我这把老骨头,住在这破屋里忍饥挨饿?”
屋内老妪边说边拍着胸口,满是褶皱的脸上涕泪横流,哭诉道:
“你这没良心的畜生,连自家亲妹都能拱手相送,不如将老婆子我也一并关入大牢吧。”
“我的婉儿啊,娘为你不值啊!想当年,咱娘俩刺绣织布,省吃俭用,方才助这畜生科举为官。
结果他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早知今日,咱娘俩倒不如一块吊死算了。”
“娘!”
曾县令双膝跪地,爬到老妪面前,涕泗横流:
“儿不孝,让您受苦了。您若心中有气,尽管打骂于我,只是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
妹妹的事,还请您再给儿子一些时间,儿子定会救她出来。”
当初事发突然,曾县令未曾料到启阳县会如此迅速地沦陷。等他安顿好家里,他妹一家就已经被妖魔抓住了。
他也曾恳求妖魔首领放人,但对方只愿放妹妹一人,而他妹却不忍抛下丈夫儿子,压根拽不走,这叫他又如何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