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初五,宜下葬。
天色漆黑,天上像是破了个洞,雨点不停向下撞去,撞在已经泥泞不堪的土地上,砸在四处漏水的茅草屋顶上。
“安儿,喝糖水,咳,咳····”,四处漏水的茅草屋内,面容枯槁的女人一边咳嗽,一边颤抖着手向一个穿着全是补丁衣服的少年递出一只碗。清瘦少年张开了嘴,木讷地喝着碗里的“糖水”,表情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尝不出“糖水”的甜,也尝不出“糖水”的古怪味道,像是普通地喝了一碗水。
看着少年喝完了碗里的“糖水”,女人已经泪流满面,“别怪娘,娘不行了,你这样子一人留在这世上,也是个死,药死的人,他们也不至于吃了,咳····咳····”。话闭,女人端起另一只破碗,面带悲戚地喝了下去,却不见一丝犹豫。和少年一样,像是喝水一样;和少年不一样,这是只破碗;和少年不一样,这只碗里,没有放糖。
女人扶着少年躺在自己多年前编的破草席上,自己也躺在了旁边地上。“来世,别做娘的孩子了,娘没本事,咳····”,女人断断续续,她在等待属于自己的死亡,“怎么就投胎到这世道了···吃了一辈子苦···下辈子···咳···下辈子···真的有下辈子么···”
女人死了。
少年躺在旁边破草席上,一言不发,直愣愣看着天花板,口吐白沫也不知道擦一下,只是眼角的泪止不住地流。
半夜,雨已停了,霜寒又致,下过雨的泥土只一会就冻得坚硬。
····
“砰!”,破木门应声而破。
“赵家大娘,肥了你的胆子,今天敢不去上工?今天你家儿子满十二岁了吧,该去老爷的矿场上工了,我掰着手指头给你算的,哈哈哈哈哈哈。”。
人还未进门,声音已经传进了屋里,光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个地痞流氓相,
“你不说话也没用,老爷们规定的,十二岁没修行天赋和练武天赋的,统统要去为老爷们做工,你这破家子平时你护的这么紧,我倒要看看今天你敢不敢违抗老爷的规定。”。
屋里依旧没人回应,来人甩着手岔开腿走进了屋,定睛一看,这才看清屋内景象。
······
“又死了一个。”
“又是自己寻死!”
“哎,自己寻死也要带上儿子,他儿子死都睁着眼。”
“前几日赵大娘问我拿只好碗换了两撮糖我就猜到了。那只碗估计是以前发给赵粮的,老赵死了,这碗倒是好好的。生前用的爱惜,死后也护得好好的,老爷们看赵大娘干活肯使劲,也没收回去,嘿嘿,倒是便宜了我。”
“谁让赵大娘儿子天生是个傻子,上不了工,更不能修炼,估计老爷们要不是看着留着赵亦安,赵大娘能拼死干活,早给这傻子吃了。”
“闭嘴,嘴上没个把门!”
天渐渐黑了,上工的人三三两两带着一身疲惫回家,躺下没一会,又三三两两聚到了破茅草屋跟前,嘀嘀咕咕,声音不大,偶尔的情绪起伏也不大,像是秋日的蝉。
“她们娘俩的身子咋办?药死的也没法吃,这天冷三两天没事,多放几日也得臭。”
“寻几个人给扔到废矿洞里就是,之前也是这么干的”
几个老少爷们儿已经招呼起来,准备用破草席把娘俩的尸体卷起来运去矿洞里扔了。虽无片土覆身,但对劳工来说已是最好的了,起码不会暴尸荒野被狼啃狗咬。
“小的还活着!”,忙着收尸的李饱大爷摸着还温着的赵亦安,瞪大眼睛惊呼了一句。
三三两两围上人来,对着赵亦安又是摸又是敲,还不时有人念叨着还不如死了之类的话。
突然,少年眨了眨眼,怦然坐起身来,挣出人群,连滚带爬地摸到母亲的身边。抱着母亲已经僵硬的身子,嚎啕大哭。
周围的人互相看了看,“这是不傻了?”,“毒药加糖还能治病?”,“不知道,这事倒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