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开心了。所以我还是要去看看。带你一起。”
拨开人群,才看清人们围起的是一个斗鸡场。场中央两鸡对峙互啄,时而扑棱棱飞起,发出咯咯声,场下有喝彩的、有叹气的,不过总之看起来妙趣横生。
“您好,这个怎么玩儿啊?”朱栀问旁边的一位兄台道。
“一看你就是新手!斗鸡呢,说有讲究啊也有讲究,说没有啊那它也没有。”
朱栀疑惑地皱起眉头。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不劳烦您跟我讲讲究了,怎么参加啊?”
“选只鸡下赌注,若你那只赢了所有银子就都归你啦。”
“谢谢啊。”
朱栀和桑泽一前一后,在鸡笼前来回绕。桑泽也不烦闷生气,跟在朱栀屁股后面走来走去。
“你说,选哪只好?”
突然被问到的桑泽也不知如何作答。毕竟他的日常都是读诗作画,在他眼中,这些从未接触过的民间趣事大抵是粗俗的。
“我觉得这只不错。”他挑中了一只看起来很文静的鸡。那鸡不叫,也不跑跳,在笼中亦是一副悠然的模样,高抬起脚来回踱步,颇有王者风范。
最后这只雄鸡不负所望地赢下了比赛,只不过它的对手不过是一只看起来有些羸弱的肉鸡。
街角隐匿的男人依旧波澜不惊,他黑亮的眼眸中倒映两人欢笑离开的背影。
脸上笑意更甚,“胜之不武罢。”
这世间只是会死去一只鸡,连猩红的血都不会被人在意。
低贱的血,融进这卑戚的泥土里,让它彻底消失的前提是多么可笑啊,只需要一场大雨。
只需要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雨。
——
自那天过后,桑泽不再躲着朱栀,他们如民间任何一对平凡夫妻般相敬如宾。
一日黄昏,桑泽从外买了桂花糕回来,踏进府门,凌飞便满脸笑意奔到他身边,手中那封信看起来已经握了很久。
“世子,家中来信了!”
桑泽已经开心地忘了如何反应。他抿着唇接过那封信,眼中却也止不住地溢出笑意来。
家中父母已经十六载未曾见过他们的儿子,他们最宠爱的小儿子。这些年,一到战事吃紧时,自兰国远来的家书便无法入凉国的离沙关。每每收到父母不远万里来的书信,桑泽总会摩挲着上面干涸的泪痕,“父王母妃又流眼泪了。”
唇边是笑的,心却在流泪。
他们还没见到过长大的阿泽呢。
十六载,他从未放下终有一日会回家去的希冀。
兰国很小,桑泽所生、所知的那片土地,是一片黄沙纵横的戈壁。那里没有京城的繁灯美眷,但却是他朝思暮想的魂乡。
夜里借着灯烛,桑泽在桌案旁一遍遍看着那封信。信里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
朱栀趴在床上,撑着双颊问桑泽信上写了什么。
桑泽抬起头朝床上的人儿笑了笑。随后放下所有信纸,幼稚地钻进被子里,紧紧拥着身边的温度。
“父王母后祝我们新婚快乐呢。”
“还有呢?”
“他们想我们了。”说到这里,桑泽白净的脸上浮现出失落的情绪,又不易察觉地恢复如常。
“桑泽,你想不想回家?”朱栀将桑泽抱得更紧,眼神亦变得落寞起来。
“怎么了?”
“桑泽,我想家了。”
“想回家了吗?”
朱栀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埋在桑泽胸前的小脑袋摇了摇。
“不是不是。”她来这里很久了,在现实里会不会也很长呢......她也很久都没有回到她的家了。在另一个世界,在二十一世纪,日新月异的城市,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