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念不说话。

别人中立也好，背叛也罢，吴桐都无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大不了换血。毕竟败北，是将军的责任。

可是唯独赵一念，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竟也是这个隔岸观火的态度，他便不能忍受。心下失望至极。关键斗争还未开始，他也不再逼她。他相信，有的是机会和办法改变她的态度。

换登机牌，赵一念有意拉开距离。座位一人在头，一人在尾。

落地BJT3，两人依旧没交谈。各自排队等出租车。

赵一念刚上车，电话响了。

“喂，程小艾。”

“喂？赵一念？”程小艾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冲上马路，在车流中伸手拦下一辆飞驰在中间车道出租车。

一个急刹，出租车让过外侧车道的车辆，缓缓靠边。程小艾迅速拉开后门，钻了进去。

“多危险啊！”司机师傅似自言自语。

程小艾不理会，只交代了目的地。

她继续讲电话：“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我好郁闷啊！我必须现在立刻找你谈谈，咱们就去你家附近的星巴克吧？你喝什么？我到了先帮你买好！嘿嘿，我知道你不喝咖啡，那奇异果汁吧？……嗯，拜拜！”

连日的大雨将北京城的燥热洗刷下去。

星巴克门外一个穿着橙色雪纺上衣黑色窄脚牛仔裤的女孩，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那大块的橙色把女孩的脸映衬的雪白。

她高高举起细长白皙的手臂使劲晃动，像战乱年代的码头上，与爱人生离死别。

赵一念走近她说：“看见啦！这就你一人儿，不用招手我也看得见你！”

程小艾笑，故意把声音夹起来：“哎呦，这样太不淑女了！人家是淑女。”末了爆出她程式的粗旷笑声：“哈哈哈……”

程小艾短圆脸，大眼睛忽闪忽闪。不讲话文静乖巧，一讲话就暴露出慌里慌张，冒冒失失的性格。

两人去点单，推搡了会儿，到底还是赵一念付的钱。

程小艾不好意思的笑笑，她知道自己手头紧，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很主动的帮忙拿饮料。

星巴克店内人满为患，只有户外露天的座椅倒还有几张空着。

刚一坐下，程小艾便激动不已。

“赵一念，我查到了！黄涛是刷信用卡买的东西，他的名字卡号签字明明白白的记录在系统里，我都拍照啦！”

“这么容易？”赵一念问。

“嗨！我耍了个小聪明嘛~”她支支吾吾：“我说，我男朋友在这里买了东西送我，我想退掉。让他们帮我看看能不能退现金。这不就查到了嘛！”

程小艾得意：“特别好笑，工作人员还跟我说，如果要退，钱也是原路返回，不可能给我现金的。哈哈哈，笑死我了，估计以为我是用礼物套现的那种人吧！

“行呀！长本事了。”赵一念被她感染，也笑了。

“黄涛这个小人！”这成了最近她开始谈话的前缀：“公司为什么会用这种人啊？心胸狭窄，能力不足。”

这种人……”说到这，程小艾压低声音，身子前倾凑近赵一念：“跟你说，他还骚扰女客户。”

赵一念惊讶。

程小艾继续说：“利丰汽车的赵姐那天跟我说，你们那个黄涛是什么人呀？我们在地库里找不到车，黑灯瞎火的他竟然搂我的腰！”

赵一念没想到黄涛卑劣至此。

程小艾恢复坐姿：“人家赵姐是军婚，老公是军人。到时候赵姐要是告诉老公，我看他怎么办！”

听到“军人”两个字，赵一念失了魂。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少年正襟危坐在桌旁，想要认真填写一张表格。少女的她在他身旁索吻捣乱，终是没填成。床上整齐码放着的大量书籍被碰翻，坍塌在她和少年身上，撒了一世界。

掩埋了他们的身体，也掩埋了他们的青春。

她还记得表格名称：军队院校招收普通中学高中毕业生政治考核表。

“赵一念，赵一念……”程小艾伸出手在她眼前晃动。

“我不瞎。”赵一念喝了口果汁掩饰自己的失神。

“今天我被分走出单最大的两个客户，还扔给我一些难啃的骨头。这个季度过完我可就惨了。这点业绩，Q4我根本赚不到什么钱了，跟刚毕业那会儿赚差不多！啊！愁人啊！”

“不急，总会有转机的。现在你不用怕他了，手里有证据。”

“嘿嘿。”程小艾又傻乐起来。

赵一念却没把话说透。

程小艾一旦把证据交给吴桐，就意味着她站队了。后续很可能会和黄涛撕破脸。

她绝不是黄涛的对手，那就让她跟着吴桐吧。不然再斗下去，她恐怕就难以在WK安身立命了。

倘若结局都是走，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

程小艾跟赵一念大学同寝。她毕业后，上海，成都，BJ三地折腾。回京后找不到工作。大公司不要，小公司不去。

后来赵一念便引荐她进了WK，这个面试的机会是吴桐给她面子。程小艾倒也争气，顺利通过面谈。吴桐顺水推舟，慷慨相助了一把。

“跟你吐槽完，我心情好多了！”程小艾笑起来：“也没问你这次出差顺利不，光顾着说我自己了。”

“我好不容易有借口带薪休半天，被你浪费了。你是填的外出单吗？”

“当然啊！我说拜访新的医药客户，黄涛才不会跟着我。他只会捡现成的，抢客户。”

“你最好约客户聊一会儿，以防万一。”

程小艾马上拿出手机打电话，急匆匆站起来，差点碰倒身边的椅子：“哎呦……嘿嘿，那我走啦，改天请你吃饭，反正咱俩住的这么近。”

赵一念摆摆手目送她走远。

她心里默想：就要轮到自己了。在WK奋斗了五年，晋升之路卡住不说，所有的成果也要化作泡影了吗？

不可以，她答应过他。她不是为自己工作生活，也是为了他。终有一天，她会再见到他，告诉他，她信守承诺。

她暗自想着反击方案。公司里流言纷纷，关于于衡山和女同事的风流韵事。于衡山，是她可以走通的路吗？

她喃喃自语着：“我不会坐以待毙，也不会鲁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