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七]
下一秒,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个尘土飞扬的乡村公汽站旁。
公汽站和附近的墙壁上涂写着看不懂的非洲文字,周围是高大的热带树木,眼前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而两个长得很眼熟的年轻人正在把一个头上裹着绷带的本地孩子往一辆破破烂烂的小面包车里运。
“哇,那不就是你爸妈!他们只有二十几岁?”逢悠悠意识到,神奇的旅行颈枕又一次把她送到了似是而非的目的地。她正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说出合适的指令,路一言已经走上了前:
“车轮卡住了?我来帮忙。”
他乡遇老乡分外亲切,路一言的父亲路远非常感谢他们的帮助,听路一言自称是个考古学家,带着学生来做田野调查的,主动提出顺路送他们一程,于是路一言就拎着逢悠悠上了车,坐在江月对面,有些尴尬地被她凝视着:
“您长得和我爱人有点像诶,大哥,您贵姓?”
年轻的江月烫着短卷发,戴着红色宽发箍,看起来就像八十年代电影海报上的女孩。
33岁的路一言被亲妈喊“大哥”,不由得愣了一下:“我……我姓万。”
一旁的逢悠悠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这时路远在开车,而江月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她怀中的那个孩子身上。
尽管他头上裹着绷带,但止不住的鲜血还是在不断地渗出来。
江月告诉路一言和逢悠悠,这孩子是在修补自家房顶时摔下来,不慎被一根长长的铁钉扎进了颅骨。他们是在这里做医疗支援的,但小村镇上医疗条件太差,所以他们在给孩子做了紧急处置之后,借了一辆破车,要送他去大城市的医院……
然而路途颠簸,天气炎热,她很担心他甚至来不及撑到医院。
这可怎么办?能不能用颈枕的力量……
逢悠悠皱起眉,随即想起之前丰富多彩的经验教训,如果她抱着那孩子说“我要去最近的大医院”,被送到了23世纪的本地大医院里,又要怎么回来呢?
搞不好会就这样一路“多歧亡羊”下去,不知晃到哪里。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瞎晃倒也无所谓,可如果她又和路一言走散了,难道要就这样把他留在八十年代的非洲不成?
就像言正礼说的,有些奇遇协调员真的会放任成年人去死……
刚想到这里,路远突然踩了刹车,车内众人问他怎么了,却见他们现在开在一座桥上,桥面出现了非常明显的裂痕。
再往桥梁两边看,两边都是深深的山谷。路远让大家冷静,试图谨慎地把车倒回去,可车刚退了没几米,整座桥就塌了!
“哇啊啊啊啊!”尖叫的江月抱紧了怀里那个孩子,建筑残渣与面包车厢一起坠落,加强了天崩地裂般的恐怖感,短暂的失重状态中,路一言一手抓住了江月,一手抓住逢悠悠:
“悠悠!颈枕!”
“不行,我试过,两个人一起用是极限了!”逢悠悠把手伸进口袋里死命翻找,“但我不慌,我不慌,我,我有办法的……找到了!”
逢悠悠往车窗外扔出一个小圆球,几秒后,面包车跌到了一团果冻般的巨大半透明物质上,惊魂未定的众人诧异地望向逢悠悠,她抹了一把汗:
“在莱克德被一个炼金术士强卖的‘瞬发史莱姆爆弹’居然也能派上用场啊。”
见大家都没听懂的样子,她连忙改口:
“外国高科技救援设备,很棒吧!”
之后“巨大果冻”缓缓消弭,面包车在附近渔民惊讶的围观中驶离溪谷,重新找到了去大城市的路。而江月犹自忍不住回望着那个陡峭的峡谷与谷底清浅的小溪:
“如果我们刚才直接从桥上掉到这溪谷里,绝对是粉身碎骨……真是太谢谢你了!”她对逢悠悠说。
“大姐姐,你们来非洲之后每天都这么刺激吗?”逢悠悠忍不住问。
江月摇摇头:
“也没有啦,我们很小心的,大部分时候不过是比较艰苦。”
逢悠悠沉默片刻,抓住江月的手,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番:
“大姐姐,你不要怪我说话不吉利,我学过算命的,你这个事业线和生命线啊……最好尽早回国哦,如果一直待在非洲,可能会牺牲在这里的。”
结果江月忍不住笑了:
“你小小年纪怎么讲话跟我们楼下王半仙一样?我大学毕业时被分配到了一家市级医院,家里人都说好,可我不想要一成不变的生活……
“这时出现了另一个选择,那就是援非,可以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每天接触千奇百怪的民俗文化、各种各样的病人和天南海北的外国同行……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选呢?”
逢悠悠没有回答。她只是看向路一言。
路一言沉默不语,而这时江月又说:“何况,我还在这里遇到了我现在的爱人……”
这会儿面包车已经开进市区,很快就能开到医院了,眼看着就到了分别的时刻,逢悠悠连忙又拉住了江月的手:
“大姐姐说得好棒!但是答应我,1999年左右不要去非洲,好吗!”
“谢谢你。但我觉得,不论是你救了我们一车人,还是我们即将要救这个孩子……都说明命运不是写死在掌纹里,而是靠双手做出行动去改变的。再说,就算你算的命是对的,能帮助这么多人,我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