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实习的时候见过很多……眼神和你一样的人，看似淡然又无谓，可偶尔会藏不住悲伤。不过，你是年龄最小的一个。”

这时天气和煦，明亮的路灯下，吃饱了的猫咪们愉快地打闹着，并不吵闹，倒是显得很安逸。

在这一片安逸的气氛中，丹璃的头又低了下去：

“其实我是真的觉得……没关系的。我曾经经手过一个……”她原本想说经手过一个奇遇，但话说到一半改了口，“我曾经经手过一本书，书里有个女孩叫云尼娅，她有和我一样的病，有一天她得到了一个机会，可以放弃职责，换一种生活，甚至有望活过三十岁。”

“但她放弃了机会？”

“嗯，她觉得职责更重要。”

“可你不是书里的女孩，你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啊。”麦西握住了她的手，“如果哪一天你又发病了，真的很痛苦、甚至觉得坚持不下去了，可以联系我。给你留个手机号吧，”她细致地说，“要是你病发时看不见了，让家人在通讯录里找‘麦西’，就可以和我聊天。”

听完麦西这番话，三月潮湿的夜晚似乎也没那么寒凉了。

[零六]

和麦西分别时已经八九点了，之后丹璃回到了自己家，一夜无事。

第二天是周日，雨又下了起来，一早言正礼就喊她去奇遇办的小黑屋，说是出事了。

丹璃听言正礼说得郑重，连袜子都没穿就跳过来了，结果言正礼第一句话是：

“工作之前，我想先和你谈一下。”

丹璃一愣，她看到的是一张沉静、关切又带着一些疑惑的脸：

“我真的不太懂你。你肆意使用魔法，任由圣女病发作，还不打算积极设法治疗，就因为云尼娅的奇遇？去年你攒够业绩许愿的时候，为什么不许愿治好圣女病？”

丹璃转过头，不看言正礼，也没有回答。

奇遇办那个小房间里幽暗的光线几乎掩盖了她脸上的表情。

“丹璃。”言正礼顿了顿，又说，“丹里尔雅娜。看着我，回答我。”

丹璃还是没有回答。

可言正礼凝神注视着她眼角眉梢细微的变化，却渐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知道许愿也不能治好圣女病？你早就知道了？”

“对不起，言殿。”丹璃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你之所以要转正，是因为陪我实现愿望时，误以为攒够了业绩就能让荆樊复活，可是……”

“你不要拿荆樊转移话题，我现在担心的是你！”言正礼脸上写满了少有的急切，他一贯平静的双眸像寂谧的深潭，而此刻深潭里翻涌着漩涡与惊涛。

谢谢。

这一刻的你，值得我永远记在心里。

丹璃垂下眼帘，把双手交握在胸前，在心中这样想着，但什么都没有说。

再睁开眼睛时，眼前还是言正礼那一脸的忧虑。

他似乎是被丹璃油盐不进的姿态打败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说正事。虎鲸死了。”

丹璃没反应过来：“什么？谁死了？”

“水族馆的官微发了消息，昨天还有目击者发了视频。”

言正礼直接抬起手机给丹璃看，视频中的画面是一条虎鲸在水池里随意游弋，许多游客隔着玻璃幕墙为它拍照。

它黑白相间、光滑圆润的外形看起来像水中的熊猫一样可爱。

可突然间，虎鲸不动了，在游客们的惊呼声中，它静静地沉向水底。

马上有工作人员穿着潜水服跳下去救它……

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水族馆说死因是心脏猝停。你昨天是不是遇到麦西的男朋友接她去看虎鲸了？”

“可是……你的意思是说……”丹璃非常惊讶，言正礼点了点头：

“对，我认为是她用玉佩的力量杀死了虎鲸。”可她为什么要杀虎鲸？”丹璃十分惊讶，甚至立即掏出了手机搜索“虎鲸”的百科条目，念了起来，“虎鲸是……性情凶猛，海上霸王，别名杀人鲸……她是想为谁报仇吗？”

“首先‘杀人鲸’这个说法是错的，其次你为什么要以麦西有‘合理目的’为默认前提？你能不能换个思路？”言正礼不满地说，“如果林希泽说的杀死野猫和在奶奶病危时‘做了什么’都是真的，那她为什么不能因为恶念而杀死虎鲸？”

“那你又为什么要以‘林希泽的话都是真的’为前提呢？”丹璃和他针锋相对，“麦西刚好昨天去看虎鲸，也许只是时间点上的巧合！再说，玉佩不是只有治愈能力吗？说不定是虎鲸突然发病、麦西抢救它却没有成功……”

“至少，奇遇当事人的生活画面都被保存下来了，总比麦西这样的成年人容易了解吧！”

“麦西以前的生活画面还在呢！”丹璃撇撇嘴，联系武昌区协调员，结果那边用他们非常习惯的紧张刺激的语气说：

“我们都在德尔塔城！很危险！……不说了，回来再联系！！”

武昌区的所有人都在异世界出差，看来一时半会是指望不上了，丹璃耸耸肩，又调出了林希泽的生活画面。

实时直播，戴着口罩的她蹲在某条偏僻小巷的垃圾桶后，正在把两只流浪猫的尸体往麻袋里装。

言正礼突然沉默，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按在了胃上。

丹璃嘟着嘴：“仇猫虐猫‘实锤’了？”

刚好这时，言正礼的齿轮通讯器里响起了束蚀Ⅱ的声音：

“我按你说的黑进了麦西的手机，定位显示她又去水族馆了。”

言正礼和丹璃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

“我去跟踪麦西，你去找林希泽！”

话是同一句话，动机却截然不同。俩人忍不住都笑了，然后言正礼赶紧说：

“关心则乱，当局者迷。我相信林希泽，你相信麦西，所以我们应该反过来行动。”

这一次，丹璃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于是拿出了齿轮：

“好吧。保持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