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

陇秋最终顺从了妈妈和外教的安排，第二天一早就收拾行李踏上了旅途，去那个对外保密的量子力学研究所。

据外教所说，那个研究所建在省内西北地区的山里，由于涉及许多机密项目，陇秋必须戴上特制的眼罩才能上车——

那个眼罩是全金属外壳的，长得像防风镜，不过整体感觉更高科技一点。

另外，为了让鹦鹉也能进车厢，外教还专门租了一辆三四米高的长途大巴，让陇秋坐在车内最低处的台阶上，再用特制的安全带把他连人带“罐子”绑好。

那画面当然是十分怪异，但陇秋戴着眼罩，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隔着罐子感受汽车的颠簸，心情十分忐忑。

外教似乎是在亲自开车，一直没说话。陇秋这时候倒是很庆幸还好有鹦鹉陪他。

虽然看不见，他也能感觉到鹦鹉起初还有点害怕。

“别怕，我们一起努力！”陇秋反复对鹦鹉说。

说得多了，鹦鹉就不颤抖了，甚至开始唱歌，看来是适应了环境。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陇秋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外教扶着他出了车门，他只觉得这一路过来自己被颠得腰酸背痛。

然后，陇秋感觉到外教在他的眼罩边框上按了一下，眼前突然恢复了光明。

“你的权限等级只被允许看清道路，不要试图摘下眼罩，它会发出警报声并电击你。”外教低声嘱咐陇秋，陇秋连忙点头答应，心里有点小兴奋——

哇，原来这个眼罩这么先进，还带屏蔽特定物体的功能？

陇秋眼前的画面像是一个简单的迷宫3D建模，可以看到室内的走道、台阶和门。

还有一些面目模糊的人推着马赛克状的东西从他身边经过，陇秋猜测，那一定就是被眼罩屏蔽的工作人员和科研仪器了。

外教就走在他身边，脸也被屏蔽了，但声音还是认得出来。

只听外教说：

“从这里开始就由R博士负责你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啊？我还指望你陪我呢！”陇秋转身还想挽留一下外教，可这时有一只男人的大手按住了陇秋的肩：

“你好，我是R博士，我们开始实验吧。”

那是一个中文发音不太标准的男声。

陇秋回头，看到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微微发福、面目模糊的影子。

“……好。”陇秋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接下来几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陇秋都无聊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脑袋上贴着几个电极片，感觉不疼不痒，也不知道R博士到底在做什么实验。

玄凤鹦鹉起初还在唱歌，后来只在肚子饿的时候叽叽叫几声求喂食。

陇秋闲得无聊，千百种思绪在脑子里打转。

有时他很后悔应允了这一切，觉得自己不如回去帮小伙伴们查资料写论文。

有时他又想起母亲无奈的笑容，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希望能尽力达成留学的目标……

这么纠结到了第三天，R博士告诉陇秋，“罐子”还在渐渐膨胀，最“厚”处已达30厘米，现在在旁人眼中，坐姿的陇秋简直就像是浮在半空中一样。

“我大致分析出了你所陷入的空间错位现象的发生原理，但以这里的设备无法消除它，我们要去美国。”

“啊？美国？”戴了那副奇怪的眼罩三天后，陇秋已经丝毫没有期待出国的兴奋感了，他完全可以设想出国之后所见所闻也依然会是3D建模般的环境，健康但并不美味的餐点，再加上充满科研术语和难懂俚语的美国口音，更别提还不能上网、没有任何娱乐。

另外，陇秋还有一个问题——

“鹦鹉也要带过去吗？”

R博士摇了摇头：“虽然它也是很珍贵的样本，但它肯定无法通过出境检疫。我们还是只能采取肖博士的提案，把它解体，从‘洞’里拿出来。”

“什么？！”陇秋的心一沉。他明明就是为了救自己也救鹦鹉才来这里的啊！

R博士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会给你发麻省理工的学术访问邀请函，这趟算你在我的项目里实习，写在简历里应该很好看。”

见陇秋不语，R博士指挥助手：

“准备麻醉针和骨锯，把鹦鹉处理掉。”

“不！你们不能……”陇秋猛地站起身来，要摘眼罩却发现手指被罐子阻碍，根本碰不到脸。

他干脆不摘了，而是开始试图离开这个房间。

“别幼稚了！！”R博士见状立即按了警报铃，“马上就能有突破了，你要为了一只鸟功亏一篑？如果能搞好这个项目，你想申请常春藤盟校也不难！”

“可我……”母亲无奈的笑容，外婆艰难的嘱托，以及小麻雀当年的死状，种种纠结在他脑中循环反复。而最后让他下定决心的，是头顶上传来的声音：

“别怕！我们一起努力！”

它学会了！它这么快就记住了我的话！

陇秋下定了决心，推开R博士冲了出去。

在这里待了三天，大致房屋结构陇秋都记得，他觉得要找到出口应该不难。可往前跑了没几步，陇秋就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拿着什么东西朝着他冲了过来。稍微近一点之后他甚至听到了清晰的电流声。

是电击棒！陇秋连忙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跑，结果很快就被那边冲过来的几个人包围了。

鹦鹉在他头顶上惊恐地哀鸣着，他已经陷入了绝境。

现在怎么办？

陇秋左顾右盼，觉得透过眼罩看到的这些模糊而危险的景象仿佛一个昏暗的噩梦。

可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面前那些人背后的墙壁上有窗户。

从这三天里他观察到的细节来推测，那堵墙后面应该没有其他房间，那些窗户可能能通向外界。那么，要怎么才能从这几根电击棒的包围下逃出生天呢？

陇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虽然有一定的失败可能性，可如果失败或放弃，小鹦鹉一样得死！

成不成在此一搏了！！

陇秋笔直地朝着那些电击棒冲过去，但其实他的目标是被它们挡住的窗口。

电流的滋滋声从他耳边掠过，接下来是玻璃的破碎声……

突然之间，外界的清新空气涌进了陇秋的鼻腔，他做到了！

做出选择的感觉，真好。

可还来不及高兴，他就猛地下坠，摔落在地滚了两圈。

鹦鹉惊恐地叫了几声，然后变成了关切的低鸣。

“看来我们都没事……”陇秋费劲地爬起身，“罐子”起到了缓冲气囊的效果，保护了他的身体。眼罩也因为他刚才剧烈的动作而滑落了，陇秋一把拉下眼罩，总算看清了周遭的情况：

他跳出来的地方是一栋三层楼高的小别墅，周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