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在写什么呢？”眼看那笔上的墨要滴下来，清如突然笑出声来。

不待阿姐起身迎接，清如快速走上前来。原来是汤显祖的《牡丹亭》，摊开的书页上正是阿姐做到一半的圈点和评论。

“阿姐这次校对的是哪家书坊的《牡丹亭》？”

“致远斋新出的插图本《牡丹亭》，只是错误多了些。”

清如看到戏本正翻到插画的一页，上面正是杜丽娘临死前，从镜中反观自己，画下自己肖像时的情形：丫鬟上身前倾，脸上略有悲戚之色，丽娘画作尚未完成，笔锋定格在自己正在画的肖像上。

清如一向对才子佳人的戏本没有兴趣，也许是今天的插画印得格外精细，一时间竟被吸引了进去。透过插图，似乎画里的人忽然活了过来，不禁被书里的力量震撼住了，一时无语。

清婉看小妹盯着这幅插画良久，赶忙把书合上，一边说：“你向来不喜欢这类戏本，有插图的戏本是俗气了些，也只能暂且这样了。戏曲要被人仿照摹绘，才能供人玩赏，没有插图就不能流行于大众间了。”

“阿姐，我是觉得这图印得极好，一下子就看到了‘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的意境了。”清如急急地解释。

阿姐眉间闪过一丝欣喜，她的小妹长大了。清婉不紧不慢地说，“情感不仅限于男女之情，但男女之间的情感最难以向他人诉说。”

她顿了顿又说“古往今来那些能够忘却情感的人，往往是看破了感情。但是，如果因为看破感情以至于辜负对方，那又不如有情了。”

清如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的男女感情，只是想起来去年上元节在街上看戏，霸王垓下被围……

“大英雄也不知道朝谁诉说情感，项羽独自在军帐中喝酒，对着面前的酒杯说“奈何？奈何！”，也是无人能懂。”

两姐妹正在说话，就听到一个声音远远地传了进来。“要我说，这部书的奇妙之处并不完全在于丽娘，而在柳生身上。虽然天下间因为痴情而像杜丽娘那样在梦中死去的女子并不少见，但他们却没有像丽娘那样复生……”

原来是嫂嫂来了，小丫头画屏手里捧着一本书跟了进来，竟是玉茗堂定本的牡丹亭！

“姐姐这下得着宝贝了。”清如笑起来。

清婉喜不自胜，连忙起身道谢，清如拉着嫂嫂询问最近阿兄可有来信。

“你们的阿兄很快就要从上京回乡省亲，还带来了孟家的求娶信，嫂嫂要提前给大小姐道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