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正好,乘着雨声温暖惬意,平儿侍茶在旁,消得三分醉来。
于是乎,贾琏在侧位坐下,对平儿道:“你家姑娘可是醒了,熏的这醒神的龙脑白芷好生惬意。”
平儿听见贾琏这话,倒也怔了半秒,才应道:
“是了,屋子里燥着,叫人不安稳,姑娘适才醒了,公子稍等着,我这就唤我家姑娘下来。”
听这意思,贾琏明白自己想的不错。
平儿话音刚落,楼阁间已响起了爽利明朗的声音。
先是一阵脚步声动,而后声音明利惯耳。
“哟,我正午刚起呢,想不着这屋子里来了有客人。”
“这声音,还真是明捷如歌!是书中‘丹唇未启笑先闻’的景呐!”贾琏心中暗暗想到,定眼向那声音处望去,只等到正妆的凤姐从阁子侧屋转出,才真的令贾琏惊叹。
转角处,王熙凤珠簪于发,粉黛衬面而来,彩绣辉煌,金红缀间,一双丹凤三角眼,一对柳叶吊梢眉,神中似笑,令贾琏不禁失声:
“还真是个神仙妃子!”
“公子过奖了。”
王熙凤行礼应着,这下半蹲身子,给贾琏温柔地行了个礼。
贾琏的心头有些惊,因为在他的想象中,凤姐是泼辣的,应是更加威严高大些。但这时转念一想,是啊,凤姐如今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面容还青雉,谁家十五六的姑娘不温柔着?
想到此处,贾琏不觉着矛盾,反倒看着眼前向他作礼的凤姐有点儿别样的可爱。
贾琏不由呆了半秒,这下见凤姐来到,赶忙收了心思,从座上站起来,拱手答礼道:“今日骤雨,在下疏忽,未曾带伞,借得姑娘阁楼一避。”
王熙凤柳眉一弯,金面小团扇在空中轻摇,眸中本为正色,见贾琏不语,便倏得转为一笑,道:
“今日在荣禧堂见到公子管家技法,小女子感到新奇无比,却是书上都未曾读到过的,细细想来,倒是有一方道理在内,不知公子是从何学来?”
这句话说到末来,语气倏得上扬,语气端正而爽利。
贾琏定了定神,道:“不过是从野书中学来的一点花招罢了,不值一提,倒是姑娘房中修饰,反倒令在下大开眼界。”
凤姐眉眼微扬,望向那满柜子的书章来。
“这些啊,”王熙凤说着,动身来到桌前,将案上的书画卷起,收在一边:“倒也只是些许兴趣,不值深究,平日里也以绣花粉黛为兴。”
贾琏望着凤姐有些拘谨,不禁一笑道:“在下不是责难意思,只是这锦屏之人,大多喜好女红,竟少有精通文字,世事管理学问之人,姑娘独居心思,在下尤为佩服。”
这一番话,王熙凤倒也愣了愣,眼角些微流露出许笑意来,但又很快收了,望着贾琏,轻轻叹了一声,道:
“王家与贾家,关系也算是千丝万缕,我自认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今日见了两面,却实在心想不出公子的身份来,不知……”
凤姐言谈,却是时时在抓住对手心中所想一般,倒像是和两军对垒,在战场上相互谋弈。
不过这身份的谋弈,很显然是胜不了自带外挂的贾琏的。
贾琏翩然一笑,目光迎上凤姐的眼神,信声说道:
“在下荣国府,贾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