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贾琏还真是,书里淫乱些也就算了,这番赖到我。还有你个邢夫人,曹公叫你作尴尬人,真是一点没错,丈夫纳妾你参谋,凤姐出事你看戏。一生无子,我贾琏也算是嫡亲的儿子,这番老太太都在此,还提出这等没脸面的事情来。”
“母亲教诲,铭记于心……”
贾琏出声回应,声音有些生硬,他也明白这一点,因为他心中所想的话是:“哼!这仇,我记下了。”
邢夫人微微点头,贾母缓缓伸出手来扶住木杖来,目光对上邢夫人,展眉道:“孩子们这年纪,哪里保得住不这么着?做娘的也该宽心些,十七八的年纪,早些给琏儿安排一门亲事才是在理。”
贾母说着,抬手示意贾琏入座。
邢夫人将目光从贾琏身上移开,转眼望了望贾母的脸色,忽朝着堂上一帮面容尚小的丫鬟们喊道:
“今日立秋,怎得还上这凉茶,院子里没新采送菊花来吗?”
场上静了静。
丫鬟们面面相觑,沉默良久,只见邢夫人又要发话之际,一个青衫侍婢小步走上前来,半蹲身子行了个标准的礼,应道:
“回太太的话,院子中掌房的宋大娘还未送菊花来,说是近来多雨。”
似乎是因为自己说话的意图被打断,邢夫人颇有些不耐烦在脸上,一皱眉毛:
“你叫什么名儿?”
那丫鬟应道:
“鸳鸯。”
鸳鸯?这丫鬟就是鸳鸯?看来她现在还是一个小丫鬟……
贾琏心中暗想,定神看去,眼前的丫鬟神采果真与其余侍婢不同,明眸如炬,虽然穿着一样的下人衣服,却令人有一种脱俗之味来,此番见邢夫人如此疑问,面上未有仓促之色。
“近来多雨?”邢夫人眉眼一坠,目光下落在鸳鸯身上,好似鹰隼压住了待宰的雏鸡:
“误了时节可就不好了,这人生天地,都有灵气节律,生来便有自己的位置,高贵低贱都是天定之数,立秋为茶,当以菊相配,是为礼。前日我见些个下人懒着,反倒在树荫底下乘起凉来,我不会管家,老爷们一走,底下的都成了放养的牛羊,不知遛到院子哪头去了。”
邢夫人一口气说了好些,又端起身侧那盏茶来猛喝了一口。
“哼,还说茶不好,”贾琏悄悄咋舌,在心中恨道:“你还喝,怎么不噎死你。”
鸳鸯略思索了一会,应道:
“西院来了客人,太太迎着,大老爷和老爷去时带了好些人,正好碰上了立秋……”
“呵……”邢夫人冷笑一声:“你也不必再说,我猜着是两位老爷不在,太太又事忙,这院子就翻了天,一个个迟了的,懒着的,都和主子似的在院子里躺着,都不清楚这屋里谁是主人了。”
邢夫人说着,目光变得尖锐,小丫头们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就在这时,忽得身侧传来木杖的声响,发出者却是贾母。
只见贾母一挥手,唤退鸳鸯,缓缓说道:“你不必着急,如今珍哥儿得官,自然是喜事,两个儿子都去了宁府作礼;王家来了客人,两面都去了好些管事的人,下人们散漫,过两日自然变好了,只管教下头娘子定夺去。”
邢夫人道:“只是这园子荒废,养着这些下人,事无专执……”
话音刚落,堂中忽得有一人站起身来,抱拳于胸,道:“老太太,我有办法能使下人们理事如旧。”
堂上众人都面露惊异,看去之时,只见堂中昂首站立,正颜发语者,正是贾琏。
“琏儿?”邢夫人惊得有些,道:“你有什么办法?”
堂上少年傲然一笑,眼中湛光流转,嘴角一扬,神采溢于面上,此刻声色明朗,道:
“很简单!我管家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