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倒西歪的家丁哎呦声不断,有的原本就出工不出力,心思大都打量着倒地再赖一会,能躲则躲。
骤然听到薛大用确认衙内真的拿出了赐姓的赏赐,有那么一瞬,好似都定住了,仿佛同时想到这几年“水旱交迫”、“寒暑不节”,家中的老人、孩子土地里刨食的辛苦......
毕竟,眼前派差事的薛大用,就是现成的范例,自打买进府里,当了二少爷的长随,各种办事熨帖,虽在府里当下人,但很早就获得老爷赐姓,自己置下了几十亩水田,都不用交税,
据说,马上还要被赏赐一个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啧啧啧,人家那日子,该熨帖成什么样啊?
众家丁短暂的目瞪口呆后,一个个瞳孔好似在发光。
“王八蛋,站住啊!”
“定要熨平那小娘养的啊”
“废了那俩没卵货啊!”
“定要死猢狲给衙内跪下呀!”
武馆侍从装扮的家丁仗着练家子的底子,率先挣脱束缚跳起身来。
紧接着,一群人听到鼓噪,乱作一团的呼喊,定睛瞅准方向向前追去。
不知道是听到赏钱刺激到神经,还是听到恐吓血脉喷张起来,带动着一些家丁也顾不得衣衫和鞋袜,“嗷嗷叫”的踉跄着起身,如潮水般跟着冲了出去。
“抓不住那野猢狲,你们别回来了!都给我去守边吃沙子!”薛大用看着众家丁冲出去的背影,高声大喝道。
薛大用这时才敢喘一口气,乍一看他也算衣着体面,但好像刚找到丢失的鞋,边摔打着身上的泥点,边踉跄的提上鞋,走近薛衙内身边。
薛大用立马恢复一个狗腿子应具备的素质,肉脸堆满笑容,如姑娘绣花儿似的小心,给自家衙内摘取身上粘上的零散污物,甚至卷起宽袖,弯下腰去,擦拭鞋面的污迹.....
不过,薛大用心下却寻思:这街面闹起动静,难免要见官,既然要见官,何必如此折腾?
于是他试探的问道:“衙内啊,照我说,追他作甚?人证、物证俱在,干脆点,直接报官。”
见衙内白了他一样,心里虽忖度着,但也还是再大胆张口的求证道:“着差人到他家等着锁拿他!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不成!”
“嗯,然后呢?”薛衙内依旧面色不屑。
薛大用答道:“等人落到西京大牢,使点钱,怎么着还不是任由我们摆布?”
“薛大用啊,亏得我大哥时常夸你办差稳当,今日没带脑子出门么?”
薛衙内也拍着身上的污迹,掸着身上的狼狈,扶正幞头略作停顿,不屑的看着薛大用邀功的神情,继续冷峻地怼道,“你想想,这事儿能报官的么?”
“为何不能,咱花大价钱买的。”薛大用骄傲的说。
“蠢货,那玩意官府要是查问起来,东西哪来的?品相谁定的?如何估价给值?赔偿几何?你说得清嘛?”薛衙内一言比一言声高,斜眼看着薛大用如何作答。
薛大用听言神色不见慌乱,好似早就想到了这一层,装作在痛苦思忖。
薛大用不疾不徐的嗫嚅道:“这事简单啊,咱们本来就要找沙苑监做个手续,路子都用钱铺好了,加快办一个,日子是哪天,品相几等,不都由着我们定么?”
看薛衙内好似听进去了,并略有迟疑,开始思索,趁热打铁就继续解惑道:“把痕迹抹干净,上下打点好,只要让各方咬死估价,不就迎刃而解,一通百通了?”
“蠢货,孟浪!”薛衙内面色一变,冷冷说道。
“是...是...是...少爷,您别动怒,小的失言,其中有何关隘,您给提点提点,让咱这猪脑子开开窍。”薛大用躬身作揖,难的是面带愧色,“别气到您,因为小的蠢笨,怪不值地。”
薛衙内见其态度谄媚,心里的火气降下些许,于是,淡淡道:“若是整治那无根基的人,此法自然可以,无非撒出几贯钱而已。”
“但,泼才你可想过,若走了官面用此招拿他,事儿可就闹大,捂不住了。”
“这章家虽是外来户,本地根基浅,也不是啥大门槛,还带着‘纳降之家’的身份。”
“但总归占着‘御赐移居’这一条。
薛衙内狞笑着横了一眼薛大用,四下看了一圈无人,压低声音说道:
“其中厉害,你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