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县衙的大堂之上,拄着杖木的兵丁一字儿排开,头顶是个镶边儿的牌匾,上书四个鎏金大字:
“明镜高悬”
堂上坐着当今县爷鲁伍,脑袋一晃,锃黑的乌纱帽边上软翅颤个不停,三两个带刀的衙役游鱼似的跨过门槛。
约莫一盏茶后,许幺才挎着刀姗姗来迟,一步跨过这仨并不算和善的眼光,嘴角间还挂着吃剩的饼渣子,朝着鲁伍抱拳躬身。
一眼瞧过去,清一色的班头皂服,甲乙丙丁四个班头,算是凑了个齐。
鲁伍瞥了他一眼,语气算不上好:
“模样倒是风尘仆仆,来的却是最晚。”
许幺浑不在意,只木讷讷地发笑,他听得出来,这句话不是在埋怨,恰相反,这是信任他的表现。
“人齐了,今儿叫你们来是有桩要务要说。”
听到这话,周长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全被鲁伍看在眼里。
鲁伍只冷瞥他一眼,随即把手底下那封发黄的折子丢给周长熊,叫挨个看了起来。
许幺捏着黄纸仔细瞧了半天,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怪不得要召回休沐的班子来。
原来昨个有人报官,城外的安山上又出事了。
这次闹的倒不是妖害,而是闹匪!
安山的半腰上突然冒出了一窝子土匪,打家劫舍暂且不说,那土匪头子竟放出消息,狂言要广招门生,要把半个安山山头都给占喽。
一开始,山下的村民都以为是什么走投无路的混混懒汉去当了山匪,也没个气候,最多待个十天半月就要乖乖溜走。
这年头,谁家没个一亩三分地,非要跑去那犄角旮旯的山窝子里。
没成想,就前阵子,山下的村子里竟跑了村民,奔匪去了,少说有二十来个呢。
那匪头子又放出了消息,说自己是什么神仙转世,天生异人,凡是奔他去的,都会受他保护,不必担心官府来剿。
还说只要做了他的手下,进了他的寨子门口,直接给发二两现银,好不阔气。
几番哄诱之下,那山上的匪窝竟有了百人之众,那匪头子当家还给自己起了个诨号,叫什么石牛大王。
一来二去,路过安山县的商贾,上山砍柴的村民都给遭了殃。
甚至连邻县的县爷都写信来了,叫鲁伍看紧自家的地头儿,过去做生意的人不敢走这安山县,一绕道,那路程少说得多个三五天,碰上本钱不够的,得亏个底朝天。
看完了东西,许幺把黄纸递回了传物小隶。
照理说,他们是捕班,管的是城里的贼盗之类,可县爷叫他们来看这闹匪的折子,一时让人摸不着头脑,个个脸上挂着疑惑。
鲁伍端着青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把唇上的绒毛打湿:
“折子,你们也看了,匪,是一定要剿的,只是剿匪的人手,还需得凑,剿匪的法子,也还在想。”
鲁伍又抿了一口:
“折子上说的那山匪如何如何厉害,搅的人心惶惶,要我说,那就是狗扯羊肠——越扯越长。”
鲁伍把茶杯往桌上一扣,发出啪的响声:
“什么百来号人,什么石牛大王,好家伙,还给发现银,他要有这财力,他还当什么土匪?”
鲁伍清了清嗓子,这才说起了正事:
“今儿个叫你们来,是叫你们去探一探那劳什子石牛大王的虚实,再做剿匪的打算,若真如那传言一般,那可就不是剿匪那般的容易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