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火车站
眼下虽是秋收季节,站台上的人却攒动不止。大都是买票逃离的。能买到票的都是些显赫人家,不是到欧洲避难就是去南方相对和平的地段,重操旧业。这偌大的上海城留下的,只剩下贫苦无法出逃的百姓,根深蒂固的家族,纸醉金迷的舞女,和那些统治者了。他们肆意在这个地盘喧闹,把这儿当作了晋升的斗兽场。这个已经沦陷的城市,早已变成了一座孤岛。
站台上,一个身穿新式西装的男子,提着木制的行李箱,笔直地站着。他对这儿有种依赖,更是一种宿命。如今回来了,不知道要面临的是什么,也许是光明,也许是黑暗。但总要有人去冲破黑暗,才能带来一世的光明。这个地方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一时涌上心头,让他难以摆脱。
“子坤哥哥,你原来说要娶我,是不是真的?”
“子坤哥哥,你这次走了,什么时候回来?你放心,我不会阻挠你去实现梦想的。你有抱负天下之志。我虽然不懂,但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子坤哥哥,我不走,我就在这儿等你,你去多久我就等多久,等到我老,等到我死。”
“子坤,今天是你走的一整年,一年未见不知你是否消瘦,家里一切都好勿念。”
然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回忆戛然而止,倒叫他的眼神暗淡了不少。
“号外号外,国民党特工学校校长刘玉林遭人暗杀。号外号外……”一个卖报孩提的呼喊声让他清醒了。
“这么快,这消息可真是及时。”他在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就加快了。如今的上海,跟他当时离开时已经是大不相同。当年虽然也是战火连连,可远不及如今的分化严重。城外的平民百姓以乞讨为生,城内却是一片歌舞升平。
他叫了一辆车,说道,去新政府办公楼。
“刘玉林遭人暗杀,这,这到底是谁干的。”汪伪政府驻上海主席林本凡愤恨的说着,将桌上的文件扔到了地上。
“长官,目前正在派人调查,毕竟被人暗杀的不是小人物,相信蒋委员长那边也绝对会给一个说法的。”朗睿赶忙低下了头,他在林本凡身边多年,已经好久未见他发这样大的火了。
“凶手杀掉刘玉林绝对不是一时冲动,肯定是个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像老刘如此心思缜密之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让人接近的。”
“您说,会不会是蒋察觉出了什么,然后杀人灭口?”
“有可能。我也有过这种想想法。老蒋发现了我们之间联络的消息,于是狠心下手以除后患。虽然我们同他一直是单线联系,但难免他那边出现了漏洞,让老蒋察觉了。可若是自己推敲却又觉得不真实。蒋介石纵然有杀他之心,杀他之理,可是他特工学校的校长,位高权重。这些年多少优秀的特工都是经过他的手。蒋若杀他,岂不是亏大了?刘玉林同我们交换的情报,和那些无数的优秀有肯替他卖命的学生相比,但凡有点智慧,都会选择后者吧。”
“那会不会是,蒋介石一时怒火攻心,便不顾那么多。”
林本凡摆了摆手:“不会的,就算是蒋介石一时大意,可是他身边有戴笠。这刘玉林一手调教出来的,如果派人杀他岂不是打脸?除非……”
“除非什么?”
“没什么,这个可能性不大,我应该是想多了。你先下去吧。通知他们调查此案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隐蔽。既然不能指定是老蒋那边的人动的手,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暴露。”
“好的。”朗睿正准备离开,突然转身说,“对了,刚才有个人在您的办公室,说是要见您。我刚才把他拦在了门外,现在要他进来吗?”
“见我?这天天都有人想见我,我若让他们人人如愿,那岂不是要累死了。你在我身边也呆久了,这种小事还需要向我汇报吗?”
“是,长官训的是。若是普通人,属下定不会多嘴。可我见他气度不凡,不像游民,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还有……”
“军人?军人见我无非是求职求官,你还是打发走他吧。”
“是长官。只是这封信,他交代我一定要给您看。如果您看了信还不见他,他便走。”朗睿将信从怀中拿了出来,递了上去。
“本凡,见字如人。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很可能已经遭遇不幸。切莫为我伤心难过。念往日之情,实感不易。虽命丧于此,却无半点后悔之意。追随汪先生视死如归。大业将成,望勿感伤,稳扎稳打,早日实现统一之梦。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