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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皇后千秋的大日子,朝廷命妇、宗亲及四品以上官员都在场,阶下不禁传来一阵阵唏嘘,都是在对程将军儿子和那无辜将士的惋惜。

“公主,如您所料,李怜儿果真和皇后身边的芙袖去了岚凰宫。”葶苈压低声音对江殊观说。

“她可拿了那件舞衣?”江殊观轻声问道。

“晞云在暗处盯着她呢,她确实悄悄拿着一身与德妃娘娘一样的舞衣。但晞云回到库房时,发现娘娘的舞衣还原封不动的在柜子里,那李怜儿手上的又是怎么回事,奴婢真真有些糊涂了。”葶苈有些疑惑不解。

“拿了便好,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江殊观微微一笑。

宫中宫女分上、中、下各三属,上三属的宫女出身清白人家,从小也会接受宫廷礼仪,到了一定年岁便会被放出宫。皇子们的侍妾,宫中的尚仪、女官、女典皆出自上三属宫女。中三属的宫女也出身尚可,但资质平庸,大多是从上三属宫女淘汰下来的,基本在御膳房、尚服局、绣坊当值。但下三属宫女便没那么好命了,她们有的是原来嫔妃宫中的侍女,因犯罪被贬到这里的,有的是教坊司的官妓,还有的是家族获罪受罚的女奴,她们在宫中地位最低,饱受欺凌。

李怜儿原是良家女,被父亲卖入了青楼,因为舞跳的好被人相中,几经辗转入了宫。去中三属或上三属显然是不够格的,宫中教坊司里不乏武艺高超的乐姬,她一直不冒尖。

因为她青楼出身,宫中人人轻贱,前些日子她给各宫送东西时又得罪了尹昭仪,在雨中罚跪,还打了一顿板子。新伤旧伤叠在一起,很快就支撑不住了。德妃见她可怜,便把她从下三属拨到了琼黎殿做宫女,还好生安顿了她的父亲和一双弟妹。

最近江殊观经常看到李怜儿鬼鬼祟祟的出去,便命晞云悄悄跟着她,发现她频繁出入皇后宫中。江殊观便觉得这事有蹊跷,而在宫外的白时蕴告知江殊观李父在京中买了一套大宅子,连纳了几房小妾。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全家都指望女儿接济,怎会忽然“一夜暴富”?再结合李怜儿最近的行为,江殊观便明白她依附了赵皇后。

江殊观也理解李怜儿出身不易,迫切的想要些银两给家中,冯德妃毕竟人微言轻,更比不了赵家正得势,即便屡屡偷偷给李怜儿的家人送去吃食和用品,但也终究比不过她依附赵皇后那一栋大宅子来得让人心动。

这么多年,江殊观了解赵皇后的为人,她怎么会有这片好心去接济一个宫女,并且这个宫女还是出自琼黎宫,赵皇后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一直秘密监视她的晞云亲眼看到李怜儿去库房偷了冯德妃之前的舞衣。不久之后便是赵皇后的千秋节,江殊观最初以为她是要在千秋节献舞来博得皇帝青眼,但又转念一想,赵皇后善妒,若非什么利益上的牵扯,是断然不会让一个宫女上位的。

就在前些日子,赵皇后宫中特意请来了西别坊几位顶尖的绣师,而李怜儿将舞衣偷偷拿去了岚凰宫。江殊观本想拆穿她,但等到库房时却发现舞衣还在,便拿起细细检查,却发现舞衣的几根线已被人挑开。线开的程度极其微小,若非仔细端详几乎看不出来,但如果人穿上跳舞,动作幅度过大,很容易便会开裂。

而据晞云所讲,李怜儿将舞衣藏在了枕头底下,同时出现了两件舞衣,唯一的可能便是赵皇后又命绣娘重新制作了一件一模一样的。

献舞便献舞,为何偏偏要用与德妃一样的舞衣,且还要毁掉第一件舞衣。

江殊观细细想来,前几日赵皇后在突然问起冯德妃会不会跳舞,说得空要让冯德妃给大家饱饱眼福,但那日被冯德妃婉拒了。赵皇后这阴谋大抵便出在这上面,江殊观便早早将两件舞衣掉了包。

议论声还在继续着,可皇帝并没有把这些声音听进去,最终还是动摇了,忙俯身拉起跪在地上的赵皇后。

“好了,别哭了,皇后温良贤淑,朕罚你做什么?现在眼下是战事要紧,至于怎么处置澄玄,以后再说吧。”

“以后再说?皇上,这可不是小事,你怎可如此轻易的就把安庆侯的过错给揭了过去?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安庆侯早年之间便在京城强虏良家妇女,在市井纵马踩伤无数平民,作恶多端,皇上顾念皇后与您的情分一直不予追究,但此事他可是犯了欺君罔上的死罪,皇上还是莫要如此包庇安庆侯了,否则就会寒了天下人的心。”说话的正是皇帝的叔叔,当朝首辅江衡。江衡比皇帝大不了几岁,自幼在宫中长大,与先帝感情极深。

当年先帝将死之际,有部分臣子曾进言说太子无德,应兄终弟及,先帝几次动摇,想要废除太子。江衡差点就成了现在龙椅上的人,皇上对他多有忌惮,总是要给他几分面子。他在江氏皇族中的威望极高,朝臣当中那些清流之士也屡屡受他的庇佑,是宗室之中最德高望重的人。

皇后依偎在皇帝怀里,脸上还挂着几抹泪痕,明明犯错的是她的弟弟,而此刻却好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上。若您今日执意要处置箫儿,那不如先废了臣妾吧。臣妾自小只有这一个胞弟,若是听了皇叔的话,今日怕是就要将箫儿召回京中斩首示众了。若真要这样,臣妾贵为皇后,岂不令天下人耻笑,臣妾自知无颜面对圣上,愿自请幽居岚凰宫,臣妾只愿皇上龙体不要因此事有恙,不然臣妾万死难辞其咎。”赵皇后声音娇细,就像一个无辜的小姑娘般惹人怜爱。

“好了,不要哭了。你陪伴在朕左右这么多年,你叫朕如何舍得?赵箫的事朕自有分断,皇叔不必着急,朕是这天下的皇帝,更是一切的主宰,朕心里什么都明白,皇叔年事已高,还是不要过度操劳了。”

江衡一时语塞,目光殷切地望着皇上,张了张嘴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但见皇帝脸色并不好看,便不好再过多言语了。

世人皆知皇帝昏庸无能,却不想竟偏听到了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