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李慕白那略微有些沙哑,但是底气十足而且感染力极强的粗犷歌声,响彻了大沙漠!
他的歌声一直不停,直到三百驼兵包括赖彪一起高声跟着吼起来,他才放慢马速,慢慢退回大唐军旗下面。
李慕白的歌声一起,顿时盖住了赖彪的采薇。
一扫伤感和莫名其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有家不能归,或者归家不知家何处那种郁闷情绪带来的迷惘和悲哀气氛,全军的气势都跟着被调动了起来。
不到一刻的时间,此起彼伏的“冰河裹铁马,血染破征衣。......从来汉家子,不容胡虏欺......”的战歌声就在大漠里震响起来。
李生智翘起大拇指:“不愧是吟游诗人,这顺口溜有气势!不错!不错!”
郭晨摇摇头:“老李啊,我知道你是科举出身,诗词歌赋都能下笔就来。
但是,卷毛老李的这首歌,不是顺口溜,而是工整的五言诗!慕白啊,我感觉你要是好好读书,体会天下大事和民情民意,一定是个不会比李白差的好诗人!
大帅,您看,我的见解是不是对的?”郭晨不等李慕白发飙,就对何真真问道。
何真真笑道:“这首诗真的不错,直白,富有渲染性,很对将士们的胃口。
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唱这样的铁板铜琶唱大风的战歌!”
郭晨哈哈大笑:
“冰河裹铁马,血染破征衣。
死守国家门,杀尽来犯敌。
从来汉家子,不容胡虏欺。
犯我大唐者,送他命归西!”
他一边唱,一边打马奔向了队伍的最前面。
很快,这首独属于娘子军的战歌就被全军喜爱而且以后一有空闲就高唱起来!
这人啊,总要有一点精神的,总要有一点精神寄托的。
这首明白易懂的诗歌,恰好符合这些厮杀汉的脾气。而且,唱起来是那么的提气!
李生智笑呵呵地对何真真道:“听闻,大帅是位上马斩胡虏,依马草军书,而且诗情满怀的奇女子。大帅,您能不能应和卷毛李的这首战歌,也来一首诗词?”
这半大老头在李慕白的战歌声势起来之后,心中仍然不服气,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更有气势的诗词来,只好求救大帅了。
何真真微笑道:“既然您想要考校一下本帅,我就却之不恭了。
您听好,这是一首《鼙鼓令.大漠乌云压马头》
大漠乌云压马头,沙海翻腾万兜鍪。古今多少平胡事,战未休!战未休!踏平狂沙且行走。
飞沙一路烟尘起,刀枪映日将士吼。千秋万载说当年,莫封侯!莫封侯!只为家国永长久。”
《鼙鼓令》本是汉乐府鼙歌脱胎而来。后世自何真真之后,鲜有出现,几成绝响。
李生智愣了片刻,一声高呼从他满嘴的胡须,被北方吹得凌乱覆盖的嘴里传出来:“好词!好词!比起卷毛李的战歌更有气势。
可惜珠玉在前,大帅的这首小词恐怕不会压过李慕白这家伙了。”
李慕白摇摇头:“腐儒啊腐儒。只要能调动起将士们的战意,顺口溜也罢,格律严谨的诗词也罢,都是一种表现方法。李白就提倡,诗词......”(更正:前文中李慕白最仰慕的诗人是李白,误写成白乐天了。特此更正。)
“打住,打住,谪仙李太白的主张,全天下都知道,用不到你给我开蒙。不过,你小子别看满脸的大胡子,像个兵油子,其实真的胸有锦绣,是个人才。”至此,李生智和李慕白这二李之间再无隔阂。
唐人,只要对了脾气,就是这样的肝胆相照。
何真真看着娘子军这支新军那越来越旺盛的气势越来越显得雄壮慷慨的行军队伍。心里感觉一股柔情涌上了心头。
这股子柔情怎么也挥之不去。
诗情,已经遏制不住地冲击着何真真的胸臆。
一首《七古.离别时难见更难》冲口而出:
“离别时难见更难,朔风吹面透骨寒。
缫丝蚕儿丝始尽,团酥燃尽泪方干。
沙暴过后尘满面,夜来邀月相顾谭。
此去安西路遥遥,猴儿万险为查探。
何真真诗中的团酥,就是蜡烛烛光的美丽、摇晃俏皮的别称,在唐代,贵族或者高官、大家族、大商人家才用得起。
猴儿,指的是斥候兼亲卫猴子,他后来被封为宣节校尉。
何真真壮烈牺牲几十年后,大唐出现了一个大诗人叫李商隐,字义山。
他喜欢写无题诗,他写了一首名传千古的《无题》诗: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我们无法考证李商隐是否看到过何真真的这首《离别时难见更难》,但无可否认的是,同为写女子的两首诗各有千秋。
一个是女诗人自身的感受,一个是男人假借女子的口吻在抒发自己的感情。
或许是在某个时期,同为孤独的诗人,在情绪的表达上有相同的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