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奶奶站着,直直地看他走出了很远,没说话。
多年后,爹长大了,想起那天奶奶的话,一直觉得亏欠了左清风一家,每次和奶奶说起,奶奶便瞪着一双大眼对他破口大骂,说他傻得不知好歹,别人的东西,既然给了自己,那就是自己该得的。爹看着他,气愤地说不出话,默默担上两个水桶出去了。
那年,左清风去世后,左岸和他娘被王大剪带领老鹰、小六子等人赶出家门,娘俩冒着寒风,在风雨踉跄的北坡根,用一块皱巴巴的破塑料布、一些干干湿湿的粗细木棍和一些干干湿湿的粗细茅草,搭了个简易棚子,一住就是半年。
后来,慕索兰一天夜里病死了。成奶奶、坡子爷、老因叔等几个人,便偷偷摸摸帮左岸将他娘当晚下了葬。那年,左岸十二岁,后来,便靠自己种地、砍柴,替人放牛、放羊,以及成奶奶等人偷偷摸摸的些许救济勉强存活。
那时,村里没人白天敢到左岸那里去,爹每次一说去,奶奶便立刻破口大骂:“别给老子娘找麻烦,干活去!”爹便趁夜深偷偷去过几次。随着左岸长大,更没人敢给左岸说亲,左岸也知趣,从不和人说结婚的事。闲暇时,他喜欢到处借书,又借不到,人们便笑他,说他不务正业,二十四五了,还是个光棍。
后来,他因为一无所有,被当地新度区委查了出来。那天,王时不时讪笑着,对那位身材高大的区干部说:“失误,失误。”当天,不情愿地召开全村大会,当众将他由“地主”更正为“贫农”。那年,他生了一场大病。
这时,村里多个女人包括成奶奶,便张罗给他说亲。她们同时又嬉笑着说:“你什么都会:纳鞋底、纳袜底、做鞋帮,补的衣裳补丁比女人还好看,还细密,还整齐;又会做饭,知道把荞麦皮用干铁锅炒着吃,我们都不会。你说,你说,你还要媳妇做什么呢?”说完,各自仰脖哈哈大笑。
左岸听了,也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一个劲儿地向人家连连作揖道谢。他对她们说,他自知配不上人家,就算了吧。大家一看,更是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