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着穿过这条街道,光秃秃的树干晃了晃,一片泛黄的枯叶随风飘落在地上,旋转几圈,“嘎吱——”一声脆响,叶子四分五裂,被风一吹,散了一地。
一双布满泥块、脏的不成样的鞋踏在洁白的雪地上,手中捧着缺了一角的青瓷碗,里头还有一块干瘪的馒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少年的脸。
他将碗放在地上,盘腿而坐,他看着面前形色匆匆的人们,敲了敲手中的碗,道:“行行好,给点饭。”
不知怎的,今日他总觉得头有点沉,像是忘却了什么事情。
大冷的天,只穿了一件单薄布衫的他紧紧抱着双臂,嘴唇被冻的瑟瑟发抖。
午时三刻,一个穿着锦衣棉服、浓妆艳抹的女人,面上挂着笑容大步从他面前经过,头上的钗子随着身体的幅度摇曳。
女人身旁的少女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全身瘦的只剩下皮包骨,时不时抬起手,用帕子捂住嘴轻咳几声。
少年有眼力的提高音调:“小姐,给点饭吧。”
唐婉珠抓着帕子停了下来,身旁的妇女自然也停了脚步。
她们二人细细打量着乞儿。
虽说他的模样邋遢至极,却也不免叫人心生怜悯之情。
唐婉珠不知想到什么,取下腰间绣着金黄色菊花的荷包,从里头摸出几两碎银,放进乞丐的碗里。
唐婉珠垂眸,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乞丐,意味深长道:“娘,我想参加太子选妃的宴会。”
徐晓柔听懂了话里的意思,宠溺道:“好,娘会想办法。”
他没有在意面前两人说了什么,开心的数了数数了数,一共三两银子,够他半月多的吃食,少年赶忙收起银子连声道谢。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真诚,引得徐晓柔目光定定锁在他身上,轻声询问道:“你家人呢?”
少年看着不大,估摸只有十六七岁。
他扒拉开挡脸的碎发,露出灰扑扑的脸,认真道:“不太记得,只记得幼年时母亲中毒身亡。”
“那你现在可有去处?”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徐晓柔洋装一副慈祥模样,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灰:“我府上正好缺人,你可愿意来?”
少年听到这话明显一愣。
今日仿佛走了狗屎运,他使劲掐一把大腿,痛感瞬间袭来,他才相信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愿意,多谢夫人!”他高兴的提起声调。
冷风一吹,唐婉珠瘦弱的身体遭不住,赶忙抓起帕子使劲咳了起来,徐晓柔紧了紧唐婉珠的衣裳:“天凉了,该回府了。”
……
他们站在一座府邸外,四四方方的牌匾上工工整整的刻着“唐府”二字。他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是激动也是兴奋,看着手中的破碗都顺眼了些。
徐晓柔推开大门,他们三人走了进去,少年好奇的望着这座陌生的府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他们七拐八转来到一座苑子前,隔着高高的苑门也挡不住里头高扬的梅花,红彤彤一片,宛如世外仙境,最高的那棵树晃了晃枝干,数朵梅花像仙子一般轻轻飘落在他们脚边。
唐婉珠珠轻轻在门上扣了扣。
他这才注意到唐婉珠,一袭淡紫色石榴裙,外加绣着竹叶的翠蓝棉服,瘦如柴骨的手腕上带着上好的玉镯,晶莹剔透,润泽透明。
只不过她惨白的肤色在这一身装扮中略显突兀。
紧接着,又是一阵敲门声,等了许久,里头的人才不紧不慢的将门打开。
开门之人面露惊恐,立马行礼。
“夫人、二小姐好。”
徐晓柔得意一笑,将身旁的少年猛地向前一推。
“跟你家小姐说,这是老爷特地为她挑选的丈夫。”
怜儿垂着头,眼神乱飘,不知该如何回复。
哪有女子跟乞丐成亲的道理?
徐晓柔见她迟迟不为所动,斥道:“是听不见本夫人说话吗?!”
怜儿被她这一吼吓得身体一颤,顾不得什么体统,立马拉过乞丐:“听,听得见……”
徐晓柔嫌弃的拍拍手,像是解决了两个麻烦般。
继而她换上另一幅面孔亲切的挽上唐婉珠的胳膊,笑的甜蜜:“走闺女,娘带你去买新衣裳,顺便给你爹也带着。”
“好。”唐婉珠面上挂着神色不明的笑。
母女俩唠唠叨叨的走了。
少年有些看不懂,为何老夫人会这么凶别人,明明在外面时她不是这样的。
风还没停下,刚刚怜儿被吓哭,脸上满是被吹干的泪痕。
她抓着袖头胡乱擦了擦,道:“走吧,外面冷。”
裴锦卿没有吭声,跟着进了西苑。
院子里全是梅花树,梅花盛开,一片绯红在白茫茫的大雪中宛若世外仙境。
他随着怜儿的步伐跨上一节节台阶,木板上“塔塔”声犹如沉闷的鼓声,他们驻足在一扇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