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完了?不说点什么?
“贫僧是佛祖座下金蝉,有事想问……”
“去去去,我这没甚好说的,我最讨厌你这般摆道来头大、句句有礼又面面高傲的人,依仗自己读过几本书,有了几大靠山,就开始显摆造化,这也道是,那也道是,子曰巴啦啦巴啦啦巴巴啦啦……”孟婆摇头晃脑,学了那读书人迂腐神态,直逗得人笑。
“哈哈,孟婆教训的是,那贫僧……哦,我也不做多礼了,今个机缘巧合前来,确是有一事求问。”
“哟,这是稀奇,平日那帮上仙活佛是睬都不睬我们地府鬼仙一眼,怎个今日还倒反天罡,‘求问’来了?长老收了这话诶,我就是这奈何桥头熬汤的一老寡妇,受不得这般大礼诶!”
“孟婆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平日是在天上飘得高了,让地府的诸仙司职难为得多,恕罪恕罪,我先代西天诸佛,替这地府全数阴职赔礼了。”
金蝉双掌合十,恭恭敬敬地鞠了深躬,好是一会才起身来。
“好啦好啦,我也是性情重点,你都这般有礼了,我再是摆架子倒显得小气,行吧行吧,你有甚事问罢,只要我答得上,保证全部于你说了是。”
“那就在此谢过孟婆了!我今日不知为何脑昏,记不得发生了甚,约莫还有些印象,但是睁眼了后,就躺在了二里开外的荒郊野岭之中,多亏有方才那位好心老人家,将我牵了这来,不然还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孟婆呢。”
“诶?我刚刚还猜你这般金身活佛有甚大事,来了我这阴曹,又不见急,只在旁边看我与那姜老爷子演的一出笑话,如此看来,反倒是我错怪了你。”
“孟婆此言差矣,我绝不是有意看你与那姜老爷子的笑话,只是我在那荒地初醒之时,是施法不得,神通不现,一时气急,吵醒了那摘菜睡觉的姜老爷,说是要领我回家吃饭,才来到这孟河桥头,见了孟婆。”
“那你是有多好运,得亏你是这佛光童子,要是寻常孤魂野鬼,早就被那姜老爷吸干了罢!”
“这……佛光我晓,童子是何一说?那姜老爷虽脾气古怪,但也是那慈目行善之人,怎个会有被吸干一说?”
“停停停停,你想先问哪个,一个个问,一个个问!”孟婆多少有点不耐烦,起了气。
“那就循序渐进,先答童子一说。”
“老实说,我不知道!你这佛光傍身,我是一眼知晓,想必那姜老爷也是觉得你身光暖相,近身才散去丝丝戾气,这佛光度人倒也不是假……话说回头,我看你这身形,也是童子之身。倒不如说,你已成佛,或者本身与常人有异,就如那姜老爷子是凡体人身来说,我是凡人视见,你看得他是慈眉善目,我看得他却一脸诡相、尖牙利爪,再过些时日都要化成厉鬼,请阴兵无常去捉拿嘞。诶诶诶,你难道是有什么回春秘法吗?教教我吧,我保证不与旁人说去。”
金蝉顿觉脑疼,像是要想起甚么,只要细想,似有道禁制,阻着挡着他去。
“咋了?小金蝉?想起甚么了?这可不得行,在这阴间,想得多了,就有了还阳之心,不愿度得轮回,是要变成了厉鬼游荡的啊!你先听听我的,喝了这碗茶汤再说!”
小……金蝉?不得不得!除了这神佛鬼怪,我记得还有谁喊我……小甚么来着?小甚?小甚……
“小昇弟弟!小昇弟弟!你快醒醒啊!”
金蝉脑又崩裂,忍受不住,只蹲在地上,双手挠头,连那九佛法冠都掉了。
是了,我是陈景昇,喊我的是阿珠姐,阿珠姐还在受尽折磨,她现在怎样了,我现在又怎样了?
“长老啊,莫要发昏了,我劝了你啊,别老贪得那前世因果,你既来了我这地府,说明你阳间肉身已处弥留之际,尽早喝了我这茶汤,多少恩恩怨怨,莫带到下一世,就全部留在我这奈何桥吧!”
孟婆提了议,却不见得那金蝉应答,只好作罢,哼了小曲,做自己事去了。
“孟婆孟婆,我求得你,我求得你!你放我返阳罢,我不得不回去,要是晚那一步,只怕人命关天啊!”
“切!”孟婆不屑,“人命关天?你知我一天看得多少人命来来回回?人走人路,鬼有鬼道,生老病死命中注定,再说你这金身活佛,我怎来度你?你这金蝉二字要是出现在那生死簿上,那才叫奇!”
“我不是金蝉!我不是金蝉!我是大明陈景昇,你快将把那生死簿拿来,我除了姓名,定能返阳重回人间,我求你了!快去快去!”
“哪来的昏话?你莫是第一次见我?闲的问这出?我是孟婆,不是阎罗!我是在这熬忘忧茶汤的老寡妇,你要我去寻来生死簿,我哪有那本事?去去去,要么快些消失,要么喝了我这茶汤,过这桥寻个好人家投胎!”
“要不你看我这样成不,我不喝你这孟婆汤,你帮我寻一少魂缺魄之身,我夺了他的舍,让我……”
话没说完,孟婆听得“夺舍”二字,一木勺给他敲了个大的。
“不要命啦!还想着夺夺夺夺……甚么东西!你是那金身活佛,不是魑魅魍魉,哪里晓得了这邪术?”
“我有苦衷!”
“去你的!在这阴间哪个野鬼没有苦衷?没有执念?你以为你是金蝉就可以不按规矩?”
“我是……我是金蝉,我也是陈景昇,我也是陈景昇……”
“你到底是哪个?既是金蝉,那直接作法,回了西天便是,既是陈景昇,老老实实按阴间规矩,喝了孟婆汤,回了人间便是。”
“我……我是那,我是哪个,我到底是哪个?我是……”
“别,你别答出来!说出来我也不想听,你自己心里有了答案,你自己坚信便是。”
如果我是金蝉,我便法力通天,我只需掐指一弹,招云即可回了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