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虽有成,但也须从头说起,话说早些时候,
那时陈景昇还是个六岁小童。
大概是夏季,约莫是未时,也就是下午两三点。
广成子哼着曲,寻了个好地段,躲在歪脖树下钓鱼,他的鸬鹚就在一旁睡着觉。
“差不多哩,得尝尝这小子的手艺。”打开携带的食盒,里面装…塞…挤满了红豆水晶糕。
那鸬鹚呜呜咕咕几声,估摸着闻到味醒来了,啄着广成子要讨吃糕点。
“别咬,别咬!给你掰碎点,别噎着!你这疯鸟!”但这鸟是出名的大胃口,零星半碎那是别想喂饱的,欻欻张开大嘴,吞走两三块便扒窝享用去了。
“吃吃吃,吃那么急噎你不死。”
鸬鹚看着那都快溢出食盒的红豆糕,拍拍翅膀,白了他一眼。
“嗯~有点手艺!这小娃子,岁数不大,本事倒不小,”广成子砸吧着红豆糕,腮帮子都鼓成球了,“这人比人还真比死人,同龄娃娃还在下地搓泥,我家这五岁就会上灶台,六岁已经不输酒楼师傅哩!”
人吃罢,鸟吃罢,哼着小曲的他琢磨这河里的鱼还没吃,便揉碎了些,扔水里打窝了。
真是个机灵鬼……
“想当时也是这条河,那会他还没你这疯鸟大,硬生生在这河水里受了一夜的苦,唉……”
“这么条顺、这么能干的男娃,怎就舍得扔了,要我说他家也是瞎了个眼,这寻个人家不成,偏偏往河里扔……诶诶!上鱼!”
鸬鹚刹间醒来,飞箭似地扑向水溅处,不会便携了条二斤多的大鱼上岸,
“别吞!别吞!”广成子一手抓着鸟颈,一手往外拽鱼,“你要现在吞,晚上你求那灶王爷给咱俩煮菜去,小娃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就不怕他拿你炖汤?”
听到这般言辞,这鸟乖得猫样,不用人拽,识相地把鱼吐出来。
“今日开钩就有鱼,是个好兆头,莫不是娃娃的糕点显灵?行,多扔几块,今晚就吃全鱼宴咯!”
广成子捏碎大半,一股气撒向河中,这日光猛晒的很,给糕碎照射得亮晶晶的,诱引着底下的游鱼。
“嘿,又上一条!”广成子大喜,续完鱼饵,准备接着甩杆。
“赵——道——淳!”
这树间传来一声吼,吓得广成子一惊,杆子给甩歪,差点让钩子给耳朵带进水里。
哪家好人给自己俗家姓名喊出来咯。
“什家人这样式吃的?一锅全给我掳走了!等我抓到你这厮,这月就拿你熬大骨汤!”
树丛里窸窸窣窣,定是那小崽子追来哩!要是被这索命鬼发现是自个偷摸了糕点,免不了这一顿打诶。
“嘘——嘘——莫叫!”广成子一手捂嘴一手抓喙,“咱俩捎上家当,抄小路回去。”
“咻——哔——”
“造孽!那娃子又吹他那鸟笛了,快逃诶……”
咕…咕咕……晚了,这树梢上的猫头鹰不知道歇脚了多久,睡眼惺忪瞅着这岸边的一人一鸟呢,扑扑两下,又没入叶海中不见了踪影。
那广成子自是无心理会猫头鹰,拾揣完家当,躲着陈景昇的脚步声,踏河沿小跑回村去了。
未几时,这人鸟一途终于寻回了大路,提晃着鱼篓,三步并作两步,可快赶回村口了。
“嘿嘿,就得是山人自有妙计,我要是先一步回去放好食盒,谁吃的还不知道呢,敢问你个小娃娃如何对敌?”
不远处便是村口,已能看到约莫十几个人了。
“诶,怎地这么多人?今日也不是街日,莫非有挑货郎来?兴许可以用鱼换壶酒嘞!”广成子喜上眉梢,不自觉伸出舌头舔舔微干的嘴唇。
“哟!这鸟道人回来啦!嘿!鸟道!”旁道坐了一农夫,见了他,大声喊道。
“去去,看你的谷子去,要是田渠通水不及时,你下半年就跟着家鸡吃观音土去罢!”
“他吃不吃观音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今下午没得糕点吃,你晚上没得饭菜吃咯!”人堆里一小伙听到,便应和了一句。
人群笑得爽朗,那小伙使个眼色,支会旁人,所有人心领神会,有序向左右散开,站在中间的——竟是陈景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