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便是生灵血染成(2 / 2)旸旸传首页

“好!好一个利嘴!”曹操还是挺佩服崔昭昭,“那你想跟我谈什么?”

“其一,吾与吾夫蒙受先主袁绍大恩,誓死不降。故若要开城,只念无辜百姓,非降尔等逆贼!”崔昭昭浑然不怕死道。

曹操听到“逆贼”二字,勃然大怒,不管如何,非要斩杀崔昭昭。

这时,一个声音略带嘶哑的男生站出来,道:“不忘故主,忠也。念及百姓,义也。况且各为其主,互相仇视,可以理解,还请父亲耐心闻之。”

“好,那便如子建所言。”曹操听了曹植的建议,给崔昭昭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至于曹植为何声音嘶哑,非感冒也,而是处于变声期矣。

“其二,曹公必书令,广而告知曹氏兵士,不得劫掠百姓!并将书令张贴内外,使天下知晓:曹公并无屠城之意!”

崔昭昭知道曹操屠城乃是常事,他有时会因一时不快,而致百姓血流成河。

曹操被戳到道德痛处,但故作淡定道:“你一败军之将之妻,竟敢教我如何做事乎?还敢谈判乎?”

“吾夫与曹公同为天子之臣,如此谈判皆平等也。足下又有何理由可以轻我与?”崔昭昭才不在意曹操的挖苦,“再说,有实际之败者,乃尔,非吾也!”

“等一下,父亲。”同行出征的曹丕突然想到什么,“吾认为:不如同意崔夫人之计。其一是此对曹军有利无害,可彰显父亲仁义之兵;其二便是我军已然在乐陵此地,耗时太久,恐袁氏兄弟有一人,见我疲乏,偷袭我军。”

曹操欣慰地看着曹丕,满意地微微一笑。

“我亦赞同兄长之策。父亲,正如崔夫人所言:即使杀之,亦弥补不了我军之失,不如接纳乐陵百姓,以复兵力。”曹植附和曹丕所建议道。

曹操见此,试问了崔昭昭,“不知夫人见闻吾二子所言,有何感想?”

崔昭昭叹了一口气,遗憾道:“若袁谭袁尚能如曹公二子,何至于让我一女向前致辞邪?”

现在的曹操自然也是对曹丕、曹植心满意足。但他不知十年后,他这两位儿子也走上了兄弟反目的道路。

曹操书令若取乐陵,勿伤百姓,张贴各处,士兵受知,并派人告知消息于荀徽。

荀徽因听闻崔昭昭不谋而辞,吓得一夜之间,竟生了白发。现在听说崔昭昭无事,又接到使者带来了曹操亲笔盖章的告令,心想:“大势已去,我本不能取胜曹公。若在负隅顽抗,则使民困苦不得生;如今曹公已然许诺不伤百姓,我何必因贪一人之成名,害万民万劫不复乎?”

想到这里,荀徽开之城门,眼见曹操确实带兵井井有条,不伤百姓之财产。于是,走下城楼,不跪而递上乐陵太守的印绶。

曹操有感而发,说:“先生为国为民,献身大义,吾欲征辟之。”

但荀徽不受,只想再见其妻崔昭昭一面。曹操命人带崔昭昭上来,让其夫妻团聚。

崔昭昭立马扑到荀徽怀里,荀徽自责道:“吾与爱妻成婚三年之久。自聘娶后,爱妻无怨无悔与吾守护乐陵,甘苦与共,而吾未曾一日让爱妻安稳度日,实在愧疚!”

崔昭昭用手抹去荀徽眼角的泪水,甜蜜地回道:“妾此生能嫁大人,未觉苦过!”

“愿爱妻自重!”说罢,一把推开崔昭昭,拔剑捅腹,倒地而亡。

崔昭昭大喊一声“夫君!”,路人还未看清如何,就见崔昭昭将脖子架在荀徽的剑上,当即抹脖自刎。

曹操见二人尸首,敬佩道:“厚葬荀徽夫妇,后之祭祀不得怠慢!”

至于黎阳方面,曹操突飞猛进,一路高歌,攻破邺城。邺城听说曹兵将至,无不大惊失色。

自然袁府中的女眷,也是席卷珠宝,欲亡命天涯。但此时,甄如娟凛然站出,安抚道:“现在外边全是曹兵,汝等四散奔逃,还携之珠宝。一旦曹兵眼红,杀之夺利,汝等岂不成了刀下冤魂?”

“那该如何,请夫人明示!”女眷们都慌了神,没了主张。

“我等共居一处,谅他曹兵亦不敢兴兵犯众。况我等女流,他若敢杀之,我自请为诸位代死之!”说罢,甄如娟赶紧让女眷集中一处,自守门口。

“原来这就是邺城啊!”骑马进入邺城的曹丕感叹邺城之宽阔,不久便到了曹兵监守的袁府。

曹丕刚一进去,园中竟然死寂一般,幸好小兵提示他:袁氏女眷都被集于一处,请公子处之。

曹丕也欣然领会,便顺路而至。刚一进去,就听见女眷们尖叫声,而独在这时,甄如娟翻过身来,展开双臂,庇护后方女眷,大喊道:“呔!退后!”

这一声把曹丕吓得不轻,立定原处。“姑娘莫怕,我父兴仁义之兵,并无害人之意。”

甄如娟亦回道:“既兴仁义之兵,何故将袁府内外包围得水泄不通?汝等就如此待旧主乎?”

曹丕解释道:“姑娘,此之防卫是为保府中女眷安全。”

甄如娟十分警惕,不信道:“既如此,自古防御皆外围既可。内围之举,多是抄清家产。此理公子岂不知乎?”

曹丕闻此,内心暗暗惊叹道:“此女多慧。”便命内围的士兵退出园中。

甄如娟见曹兵退了一半,便放下双臂。请求曹丕好生善待袁府女眷,曹丕应允,刚要上前,以示和蔼。

只见甄如娟又拔出剑来,将剑竖于胸前,作抵抗的姿势,对曹丕捍卫道:“自古男女大防,请公子命奴婢处理之,不可惊吓。”

这一举倒把曹丕镇住,他从未见过如此刚烈之女。且甄如娟生得十分美丽,白皙如玉,发髻如松,罗衣翩然,眉宇间有不可亵玩之气概。

曹丕不知为何,心跳疾速。也不知道刚刚答应她什么了。

至于曹丕与甄如娟之事,多而复杂,在此先按下不表。曹操顺利进入邺城,欣喜若狂,不出几日,便大办宴席,邀请袁绍旧臣,冀州各望族皆来参加。

曹操因心中畅快,不免多喝了几杯,夸耀道:“昨案户籍,可得三十万众,故为大州也。”

众臣皆附和,但此时因袁氏衰亡而从监狱中刚放出来的崔琰挺身而出。

只见他身姿俊豪,声音清朗,气势如虹对曹操批评道:“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亲寻干戈,冀方蒸庶暴骨原野。未闻王师仁声先路,存问风俗,救其涂炭,而校计甲兵,唯此为先,斯岂鄙州士女所望于明公哉!”

曹操立马收了仪态,问道:“敢问长者何?”

“此乃清河崔氏之家主,崔琰,崔季珪。”旁边的客人回道。

曹操自知失态,便言感谢崔琰指点。但亦不想当着众宾客真的道歉丢面,便作出礼问之态,接着问:“敢问崔先生还有何高见乎?”

崔琰不答,但一同参加宴席的崔晾晾起身答曰:

古今史,变者国,惟不变,民生困。民疲非朝代更,一劳永逸。秦暴汉仁又如何?皆亡起义。洪波泛滥,饥死于涂。求之生存,啃树食婴。居之临海,死于怒涛;盐地难耕,赋税不齐。戚戚焉,嗷嗷焉,自负盈亏,一言推卸千万责。利则国善,弊则民错。

后寄读书,以变人生。育之精神,穷之体行。圣人言语:君子谋道,不谋食也。束之士人,无授其技。纵然新朝,而亦如封建。世有歌曰:彼君子兮,不素餐兮!二十四节,气候如何?南稻北麦,几年几熟?兴之水渠,何以金汤?灌溉四方,地质疑变!拾牛之矢,以取其暖;浇彘之粪,肥沃果蔬。民不愿死,自勉活之。孰知赞为吃苦也,勤劳示范。果然愿之,何故去野;反认他乡,是作梦中故乡也与?

黄河之四省,楚江之东南,偏僻之西北,富者共荣,贫者支援。惟独西南,夜郎蜀道之难,物不出外。湘之南北,工之不振;赣水不防,几度淹没。地势甚罪!嗟乎!天高地远,天子怎闻说?

春有冷雨,夏有暴晒,秋有害虫,冬有酷寒。人多而疫病深,路不通而绝产。四时之害,多于天时地利;庙堂之争,多于赈济黔首;民之无奈,多于泣涕诉讼;心惶禁讳,多于市民往来;自费重启,多于所蒙恩施。天下之人,不敢怒亦无言。公示有云:官亦协助,何不满?既受之,若异则反,律法判刑!

呜呼!兴亡降世,罹难民,治下民,连坐谓稳也,不公谓乱。乃是何理?嗟夫!假使民信官而不惧,则何畏天灾?使官不拘于案牍,赤足与民同舟济难而不慕名,谁得而诬告也!贪一城之功,失亡国警训;前殃未平,取笑百步,后人以复笑之!

曹操虽不免又觉尴尬,但崔晾晾此言确实直击要害。令曹操不得不端正身子,惊呼曰:“崔氏父子,不愧是士人之风范!子建,闻此汝之何想?”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曹植,见崔氏能侃侃而谈,心服之,但亦萌生想和崔氏父子讨教一二。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