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怕,怕这人就这么舍了一切,舍了他。
白豌却是抬起头,稍稍在人肩头靠着,伸展了一下胳膊和腿:
“我说的入寺是带发修行,也不是要真的出家,你那么大反应?”
“我的头形状那么好看,当和尚不是太可惜了吗?”
然而,这故作调侃的话在对方那里根本起不到作用。
对面人重重地压住他,颔首:“说实话好吗?面对我,你什么都可以说。”
片刻后,白豌踌躇了半晌:“刚才亲的不错,以后可以都按照这个来!”
口无遮拦的老毛病还是没变……
凌书墨皱眉向后退开,侧着身子看他,双目之中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眼神,好似要借着这月光将自己吞下去。
白豌见这人难得都不知羞了,眼角不由自主一点一点地郑重起来。
他的确这次醒来后想通了许多,已经不再追求什么天下第一图,什么画圣。
终于正经!
“子辰,其实你可懂出世和入世的区别?”
白豌这时候静静注视,低头喃喃自语:
“从前我想过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或考宫廷画师,或画天下第一图,或画心之所向……”
“现在想想,都错了……”
凌书墨看着他,没有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豌点头:“恩师已逝,执念已消,再不受古人师造化,应求点画脱于凡俗。”
他从前虽看似散漫肆意,却都是带着目的表象,断不了孤傲。
此次的长久昏迷,使得他自觉清醒。
是时候放下从前所谓的执念和枷锁,包括对水,对恩师,对丹青,以及惧怕的过去。
凌书墨对上白豌的眼睛,只觉得这人的眼神幽深令人一颤。
四目相望。
白豌埋着头,从小到大见到的人群,生活便浮现出来。心里隐隐觉得,从前是在喧嚣中画的丹青人生。
那是不成熟的,追求表象的执着。
若是放下一切执念的丹青,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回答:放下才是得到。然后,便被自己吓到了。
因为,自己觉得丹青胜过一切, 包括和子辰的情爱,和恩师的仇怨,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凌书墨一眼便看出这人思索万千,确定了这个人的思绪,手心渐渐握住,淡淡的:
“既然你做了决定,要留在这寺里修行,我便也留下。或者,觉得扰了你,我可以在山下陪着。”
“你……”白豌觉得心里都起了一层水雾。
“阿白。”凌书墨一脸郑重的抱着他,“若是你的心之所志,我必会支持你。只是……”
“你不要与红尘隔断,不要舍了情!”
白豌沉默的看着他。
周围只剩月光下毫无秩序和章法的发丝在风中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