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执法厅应尽的职责,不与立法相关。”
“我们不能因为他耽搁更重要的事情。像刚才说的,大剧院是狄露威姆的门面,而狄露威姆是布拉泽王国、是王廷的门面,急需修缮与立法保护。”
……
沙漏漏完,议辩时间结束,议长敲击法槌。
“综合研判,举荐一个财力足够支撑建立慈善基金的积极纳税企业,包揽斯卡兰多大剧院的重建工程,此事并无任何有违法理之处。”他的眉头皱成一团,又舒展,“但冰山会馆仍需按照规定流程,与其他企业共同参与公开竞标,竞标成功者得工程。”
法槌轻敲。
“审理通过,移交王廷做进一步执行。下一条。”
……
太阳转到旗杆顶上时,伊芙琳宫的天文钟敲响,守卫准时推开议事厅的前后门,进入休庭。
“我来迟一个多小时,有事耽搁,”人影穿梭之间,国王仍端坐在他的位置上,面向议长席位的椅背说道,“此前的议程进展如何?”
“您提议的‘新式武器管制法系列法案’均已经投票通过,‘私藏、私铸、私贩热兵器罪’拟将在明年年初列入刑罚。”议长科廷边整理桌面边答,没有回头看他。
“今年才过八月,何不将入刑时间提前?”
“诸多细节等待修订调整。”
“尚可先颁布再行修缮。”
“修缮后,新内容生效将有所延迟。”他将纸张书本戳齐,“这并非重点,时间有限,烦请您私下再提。”
“我知悉,科廷,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心系布拉泽,绝无私心。”国王起身,衣袍垂落,“可初心是好,不代表就能得到好的结果。席上列位的都是公开投票选举出的佼佼者,民众中的纳税楷模,有各自的家庭、各自的后继者,这同时也是你们的软肋。”
迪斯特什伸出手,手甲轻放在议长厚实的流苏肩章上。
“我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不是手持剑盾与燧发枪的反动派,远比那要险峻得多。”他略微俯身,压低了声音,长发蹭在年老的人类耳侧,“骑士团会负责排遣外患,但听议政院仍持有执法厅的最高负责权,我希望你能替诸位考虑清楚这一点。”
说完,他在科廷肩上用力扶了一下,直起身,旋身离去。丝毫没注意老者脸上的愁容。
今日天气很好,听议政院的午餐被安排在夏宫露天的别院进行,进餐结束时,下午一点已过半。
科廷议长在盥洗室水洗他胡须花白的下巴,窗外是温室里繁盛的绿色植被。
他接过助理递来的手帕,摊开了擦脸,回想到方才议事厅内的对话,又将手帕攥进拳头里。
“任谁都看得出……迪斯特什想要培养蒙斯的冰山会馆……一个做黑诊所起家、从事非法产业的家族帮派。”
无异于引狼入室。
议长两手撑住洗手台,神色稍显凝重。
收益与付出显着的不成正比,他对国王的举措深感担忧。身为联邦之主,迪斯特什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权力与市场一边倒带来的后果。
身居高位,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凝视,这种手段毫不光彩,一旦“秘密”被泄露,“交易”被二次捏造,热兵器的“专属”供应渠道必将引发混乱,乃至撼动政权的统治力。失去民心,对于一个联邦而言就意味着失去一切。
“私以为还不至于这样严重,也许陛下只是为了避嫌。”助理劝解道,“财务厅属实经各种重建项目捞了太多好处,而他们的执掌官尤其跟蒙斯的执政官不对付。”
“主次颠倒。”科廷不留情面地评价,“他去年越过听议政院罢免执法厅前任执掌官和所有四个副官,已经引得各地议员颇有微词。”
“陛下一向如此。他的治国理念,并不与我们这些生在新历年的人相同。”
“也常常将我们这些短寿之人眼里的重点略过。”议长想起来助理对内幕毫不知情,语气便立即缓和了些。
他叹了口气,将已被掌心热风烘干的手帕放回助理手上。
下午两点,天文钟再度敲响,午休时间结束。议员们陆续返回议事厅,议长科廷最后回席,他戴上单片镜,翻开席位上的法典。
正思索着,他忽然抬起头,往侧后方瞥了一眼,座位是空的。
“陛下不打算继续旁听?”他问,“他总会坐到议事厅下班时间。”
“方才被礼官们请走了,为着筹备庆功宴与舞会的事宜。”助理回答,“北征的莱昂帕德·费加罗将军(General Leopard Figaro)已于昨日凯旋。”
老者微微颔首,助理又补充:“阁下,休庭期间,一名从莎蒂德来的商人进了夏宫的温室,说是……受同行之邀前来旁听这次会议。”
“莎蒂德商人?”科廷扬起一侧白眉毛,脸上的褶皱被来回抻拉,“莎蒂德那种气候恶劣的地方,如今还有人行商?什么地方来的?”
助理低头查看自己的记事本,复述道:“宪兵岛,贸易组织捕鲸会。”
议长收起诧异的神色。他对这个名头有些印象,并不是什么好印象。
“捕鲸会是国王特批的商贸集团,曾与王廷有长期合作生意,签订过多笔大订单。您看,是否有必要请他们入席?”助理双手背后,前倾身体请示道。
“哼!”
科廷扭过头去,不再掩饰脸上的嫌恶,轻蔑地摆了摆手,肩章上的流苏跟着晃动。
“一群劣迹斑斑乌合之众。王廷早就托付听议政院,解除了跟他们的合作关系,劝坎贝尔的使者趁早回他宪兵岛的老窝里去别再出来。污染阳面(顶沼)的空气!”
助理很快走出侧门去,委婉遣退了等候多时的莎蒂德商人。
有惊无险,议长翻开法典批注,厅堂沉重的大门闭合,会议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