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他似乎不善言辞,三言两语的交谈中,莱尔斯得知他名叫巴别尔,来自奥尔梅克之森内最大的人类聚落地,维也纳斯。
“你是奥尔梅克人,却没听过布拉泽王廷定下的规矩吗?”他手上边卷纸烟边说,天已经黑透了,“为什么要过雷杉林?”
“治病。”他简短又肯定地回答,“我要到狄露威姆城去。”
“噢!原来如此。没错,布拉泽联邦的医学研究院就在那儿,但是……”莱尔斯有些困惑地上下打量他,“治病?你?”
他点头:“我有一种无法自愈的顽疾。”又补充,“给我造成了很多麻烦。”
“听起来就不好受,”他显得感同身受,“类似于……骨骼畸形?”
他摇头。
“噢、既然你不能靠自己自愈,那就不该是生理上的,”他搓搓下巴思考,“创伤后应激障碍?但这很常见,老实说,上过前线的人多少都有这种闪回的毛病。”
他摇摇头:“除了不会传染以外,我不方便透露更多。”
莱尔斯瘪着嘴点点头,把烟卷贴近营火,用食指敲掉灰,吸了一口:“布拉泽的国王和奥尔梅克签订了互不干涉条款,任何非官方承认的越界行为都被勒令禁止,而我们的工作就是劝返居民、杜绝偷渡。
“但说到底,这儿仍然在奥尔梅克境内,出了森林、再越过雪原才算偷渡入境。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要选在这片林地里驻扎,不过,服从命令准没错。”他似乎在讽刺。
“多谢,我会记得。”巴别尔试探性地移动左手,尝试抓起一根小树枝,却失败了。
“无论如何,让你伤筋断骨是我们的过失,这无异于滥用私刑,对此我很抱歉。”莱尔斯语气严肃,用军人独有的诚挚又坚韧的目光和外乡人对视。
“不是什么大问题,过会儿就好了,”他说,语气几乎称得上轻松,但表情却没变,“森林周围有让动物恐惧的毒气散布,情况不全受他们控制。”
巴别尔握住骨头破碎的左手,一用力,把手腕扭回了原位。他顿了顿,眉头不自主地蹙在一起,又很快舒展,他抬头看了莱尔斯一眼,后者叼着烟卷和他对视。
黑夜里的火光在外乡人脸上跳动,衬得他的苍白和憔悴,后勤官从包里抽出一块干粮递过来,这次他很快就接下了。
“你是本地吗?你的口音很有特色,我以前从没听过。”
“不,我来自……遥远的异国他乡,漂泊至此。有人收留了我,我有一张对方提供的通行凭证。”他从衣袋里抽出一张纸,莱尔斯借着火光看了看,岩矿跨境开采许可证,签字画押都半点不假。
他掏出怀表进行比对,而后看向面前这个外乡人,显得有些踌躇,不知如何开口:“很遗憾,先生,几小时前刚失效……如果没发生那起事故说不定来得及。”
得知凭证派不上用场,巴别尔沉默了,他低下头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
“你还不清楚这边的情况吧?蒙恩者的日子到哪儿都不好过。唉,战争和偏见的遗留问题实在太多了……”
他本想换个话题,却回忆起了往事,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只好及时捋直了舌头,吸完最后一口烟。
外乡人咬了一口饼,点点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穿过雷杉林,不行,但你可以回头,巡逻兵明早要绕着毒森林侦查,你受了伤,他们会把你遣返回奥尔梅克的关口。”莱尔斯站起来,掸走腿上的木屑,提来一个大钢桶,盖住了火堆,很快,桶壁便被烧红发热,不一会儿又冷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谁也没再说话。
骑兵抻了个懒腰:“说老实话,你的伤势恢复得可真快,即便是按蒙恩者的平均标准算,也快得离谱。被一头重两千磅的枣红马踩断了那么多根骨头,现在却能站起来走路。”
“可疼痛不会变,或许这也是神给我的诅咒。”
“哈哈哈、半点不假!”他大笑,“与其说是神给我们的祝福,倒不如说是诅咒。一个残酷的笑话。”
没等巴别尔做出反应,莱尔斯就提起了装食物的布包。
“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也别想着逃走,你那两条伤腿怎么快得过四只蹄子。”他指指远处的矮棚,又拍拍伤员的肩膀,没去照看马厩,而是手脚利索地钻进帐篷,熄了灯。
于是巴别尔用剩下的干粮做饵,骑走一匹马,连夜跑出了森林。等惊醒的哨兵仓惶赶到时,只发现了拴在树干上喷出热气的红马,前方就是平原,但第二十五小时已过,斯卡洛兹娜雪原早已经不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