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裴天临转身问道。
“客官这般模样应该在京都认识些有权势的熟人。”
裴天临皱了皱眉头,不太明白伙计话里的意思,不过脑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慕容玉、姬尚元等父亲认识的一些人,他们有些人可不是只有权势那么简单,口中老实说道:“是啊,有些熟人,怎么了?”
“那客官最好不要动用这些关系。小的听说这次新统领审查极其严格,上门说情的全都被拒绝了。”
“哦,是吗?小哥知道的还挺多的。”
伙计有些腼腆的笑了,“这里人来人往的,各种传闻都有,小的只是听的多了些。”
“好,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
裴天临转过身来,无意间见到其它座上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皮肤较黑的少年正盯着自已。
他不认识此人,也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盯着自已,略带笑意的看了一眼后便离开了酒馆。
今日喝酒误了事,无法报名征兵,他得先找一家客栈住下再作打算。
齐一冰同样不认识裴天临,两人从没有过交集。
他双手扶在桌面上,右脚尖快速的点着地面,眼睛一直看着这位脸上有疤的年轻富贵公子走出酒馆。
刚刚,伙计和裴天临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入他耳中,他知道了这位富贵公子要去报名参兵,他也知道暗夜军征兵的消息。
忽然间他心中一动,是啊,为何自已不去参兵?
以自已的能力,领兵入战场,打败周国,何尝不是一种报仇的方式,为何非要执着的拘泥于与端木信的个人恩怨。
一想到端木信,他的心中又是隐隐作痛。
刺杀失败之后,他的人生好像突然失去了目标,每天浑浑噩噩的混迹在市井破街之中,喝着劣质的酒,吃着仅能填饱肚子的饭菜,别人对他厌之恶之,他都不在乎。
好像世上已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在乎。
每天天一亮,睁开眼睛时,不知道这一天要做什么。
每天天一黑,闭上眼睛时,不知道这一天做了什么。
无数个黑夜,父亲、母亲还有齐家人的面容都会涌入他的睡梦之中,他们七窍流着血,混合着呜咽不断的哭泣声,慢慢向他靠近,等到走的近了,终于听清他们口中说的话:“齐家人,等着你!”
他会在梦中惊醒,然后放声大哭。
情绪激动时,他又会一把抓起屠狼剑,想要去找端木信拼命。
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个理智的声音适时出现,那是母亲温柔恬静的声音,那个声音告诉他,“桓儿,不要去了,你不是端木信的对手,别去枉送性命,齐家现在就只有你一个种,好好活着吧!”
屠狼剑当啷落地,齐一冰颓然瘫坐在地上,两行泪顺着仍显稚嫩的脸颊无声无息的流下来。
他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已拼了命,仍然杀不了端木信,报不了齐家的仇,白白送了性命后,最终仍是功亏一篑。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拼尽全力后依然无能为力。
哀莫大于心死,这就是齐一冰最真实的状态。
直到他无意间听到裴天临和伙计的对话,仿佛一道明亮的光照进他幽暗的心灵,让他豁然开朗,有了新的想法。
是的,去隨国参兵,倘若发生了战争,借助隨国之力打败周国。
一旦周国亡了,那些处于权力漩涡中心的人没有谁能全身而退,周国皇帝是,端木信也是。
齐一冰混迹曾城多日,流连于酒馆客栈之类的公众场所,而京都的百姓向来对政治和国势犹为敏感,时常挂在嘴边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听的多了,对隨国当前的状况也是有所了解。
作为隨国战力最强的暗夜军忽然放出征兵的消息,只要用脑袋稍微想一想,就会知道肯定是因为隨国近期遇到的困境,而这种困境的源头就是周国的贪婪和无耻。
坊间一直有种传闻,说隨国和周国终有一战。
中原七国当中,夏国和宋国都曾经短暂的称霸过中原,这样的霸主一旦没落,很难再度崛起。
单国和项国地处偏远,国力孱弱,根本没有称霸中原的潜质。
陈国倒是不错,不过,陈国皇帝毫无雄心大志,一心依附于周国,贪图于眼前的安逸。
而隨国,姬尚乙似乎是天选之人,自从他当上皇帝之后,国运昌隆,国力发展之迅速,远超其余六国。
姬尚乙本人,只要是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其人隐忍坚毅,孤高气傲,忍得了一时的屈辱,忍不了一世的欺负。
所以,这也是为何坊间一谈到战争,首当其冲的便会想到周国和隨国的原因。
周国的没落,隨国的隐忍,一旦到了某个临界点,战争就会爆发。
到底是弱小的隨国逆袭而上,还是年迈的周国继续称霸中原,没有人知道。
但从暗夜军征兵的消息传出来后,所有人知道,隨国已经在提前做好准备。
没来由的,齐一冰忽然发出一阵苦笑,他在笑这个世界实在是很荒诞。
他本是周国人,却与周国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大恨。
他混迹于敌对的隨国,现在却是心心念念的想借助隨国的力量完成自已的复仇大业,甚至是想灭了自已的国家。
“伙计,拿壶好酒来。”
齐一冰朝着酒馆的伙计大声喊道。
伙计看了一眼这个时常虚耗在这里的犹如无赖的年轻小子,身形未动,好奇的问道:“小哥这是遇到好事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小团黑影向自已袭来,伙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手掌张开一看,却是实打实的一小块银子,他惊愕的看着齐一冰。
“你只管拿来,今日小弟心情大好。”
有银子就是好使,伙计连忙说道:“是...是...是...马上就来。”
说完后,一溜烟的跑到后厨去做准备。
齐一冰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他的人生又一次找到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