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镇国慢慢睁开眼睛,不由得惊呆了。
他此时正躺在地上,茫然四顾,先看到了一摞煤坯,后面是砖砌的炉灶,上面放着一个打着补丁的斑驳铝锅,再旁边是一个大号水缸,上面吊着被烟熏黑的碗柜……
突然看到墙上的阳历牌,顿时脑中‘轰’的一声,好似炸雷响过!
这是1980年8月7日,立秋。
凌镇国二十一岁生日。
竟然穿越回了四十四年前?
……
记忆如潮水涌来。
凌镇国在十九岁的时候,娶了一个极美的大美人,萧玉薇。
比他还大一岁。
不是大美人在等他娶,而是萧玉薇的父亲是‘英史派’,在蹲‘苦棚’。
那还是七十年代,‘英史派’的女儿,都避之如瘟疫,没人敢碰。
但凌镇国就奔着美貌去了,结婚没一年,有了一个宝贝女儿,凌卉,小名卉卉。
可凌镇国也没幸福到哪去,待业青年很多,根正苗红的优先安排,他娶了一个‘英史派’的女儿,那就等吧。
等了一年,也没轮到他。
一家人都靠爸爸妈妈养活,艰难维持。
但这苦难才刚开始。
到了八零年,灾祸降临了。
爸爸凌世忠,是红星机械厂的钳工,正儿八经的铁饭碗。
但凌世忠性格耿直暴烈,从不溜须拍马,对厂长的歪风邪气很不满,所以评级涨工资从来没有他的份。
为了养家,他在自家后院养了一群鸡。
因为地方太小,凌世忠首创了笼子养鸡,都趴那不动,光长肉了,速成。
省吃俭用,一分钱掰两半花,一家人终于把鸡养大了。
凌世忠驮去卖了。
然后,就被厂长韩顺成抓住把柄了。
韩顺成十分震怒。
要是每个职工都像他一样,还有人安心工作吗?
韩顺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必须杀一儆百。
倒霉催的凌世忠就成了典型,被扣上了一顶‘投机倒把’的帽子,送进了监狱。
投机倒把罪,找不到准确边际,可轻可重,随意性非常强。
韩顺成的小儿子就是警察,亲手抓人,严办。
卖的钱肯定没收,还得再罚相同的金额。
结果,凌家一下子就从盈利五百,变成了负债五百。
1980年,平均月工资六十元。
负债五百,对凌家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妈妈路贵琴也没逃过,虽然她不是机械厂的,但隔着三条街,依旧丢了工作。
那个年代,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
万般无奈之下,妈妈直接去照顾病重姥姥去了,就为了给家里省下一口吃的。
公社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给萧玉薇安排了一个临时工,在副食商店当售货员,一个月工资十八块,没有节假日。
整个家庭的重担,都压在了萧玉薇一个人身上。
凌镇国却看不到前途,看不到一点光亮。
郁闷躁狂之下,今天中午就喝了点酒,不曾想一跤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而萧玉薇刚下班回来,就看到倒地不起的丈夫,和趴在丈夫身边喊着‘爸爸’的女儿。
正在萧玉薇惊慌失措的时候。
凌镇国重生了。
带着前世的记忆,他终于又看到了萧玉薇,看到了女儿。
萧玉薇的美,恍若月下仙影,春睡初醒,皮肤细腻,骨肉均匀,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
这份超凡气质,即便是万人之中,也是最瞩目的那一个。
可惜的是,此时她的脸颊上挂着点点泪珠,眼里满是惊慌。
凌镇国深感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