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分裂二百多年,不仅前朝政治体制各自演化变得不同,连后宫也是一样。
北周继承北梁制度,后宫是一后四妃,而南齐则是一后二夫人,这贵人正是二夫人之一。
姜榕闻言,若有所思地笑起来,道:“随他去吧,郑洵谨慎,代国夫人周全,他们会处理好的。既然是报丧的使团,那就择日接见,不必晾着他们。”
柳温又笑:“只怕报丧是其一,还有其二呢。”
姜榕的目光落在柳温身上,笑道:“你最近回家都要带上护卫。”柳温笑回:“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子。”
周齐虽然是敌国,边境摩擦不断,但明面上两国交好。你册皇后,我送上贺礼;我国主去世,你派人吊唁。大家都是体面人。
次日,姜榕便接待了南齐使团,对于老国主的去世深表遗憾和追思,又对新国主登基表达了祝贺。
表面的礼节过后,谢长宁道:“我皇新登基,愿与陛下缔结盟约,永以为好。”
姜榕面上不解,疑惑地看着谢长宁道:“国朝初立,朕与南齐交好,犹如兄弟,虽未立盟约但胜似的盟约。”
下面大臣附和:“对啊,我皇登基和册立皇后时,齐国主都送了贺礼过来。听闻老国主去世,陛下立马派遣吊丧的使团去齐国。”
谢长宁拱手道:“原来陛下并无交战之意,是我皇弄错了,只是还请陛下为两国友谊,下旨严惩边境屡次劫掠我边镇之将。”
姜榕疑惑地看向下面的大臣,一文臣站出来道:“周齐两国交好,我军将士怎么会劫掠贵国归境,怕是你错弄了。”
柳温也道:“边境并无军情急报,许是你守将怯懦,将盗匪认作我军。”
北周君臣围着殿中的使团,你一言我一语,不仅不认边境出兵的事实,连淮南数城也不还。
昔年,厉帝荒淫无道,民不聊生,恰南齐老国主仁而爱人,淮南数城的太守便将城池献给南齐。
大梁民间战火不断,朝廷无暇他顾,这些城池便归南齐治理数年,但是厉帝很快被推翻,北周兵锋所向披靡,又将淮南数城夺回来,若非有长江阻挡,只怕北周还要跨江在南边打上一打。
凭本事打下来的,怎么会还回去?淮南土壤肥沃,物产丰饶,是大周的赋税主要来源地,也是统一南北的前线。
南齐本想趁乱统一南北,结果半路杀出周王,迟疑了一下,北周迅速建立,局面跟着稳定下来,错失了统一南北的良机。
老国主为此,临终之前仍在悔恨,但现在北周瞧着蒸蒸日上,只怕再过几年就要反过来统一南北呢。
这一场使团见面圆满结束。谢长宁原本请北周休战,然而他们君臣根本不承认这事,硬说是对方把土匪认成他们。
晚上,诸人回到官舍,各个气得指桑骂槐。
“真是一群野蛮的土匪。”
这话不知道说的是北周群臣口中的土匪,还是北周这群无赖君臣。
正常外交路线走不通,谢长宁看向郑怀仁,郑怀仁笑眯眯颔首,说先公后私,已经拜过陛下,明日他要去拜访忠敬候府。
次日一早,郑怀仁带着十车金银珠宝去了忠敬候府。
郑洵当值不在家中,陆凤仪和郑大郎出面接待了他。
天气晴朗,正厅的门窗都开着,屋内的阔朗与屋外枝繁茂盛的海棠树几乎分不清界限,仿佛海棠树将几抹树荫送到了殿内。
郑怀仁满脸笑容行了一礼,道:“九郎比我年长,论辈分我要叫你一声嫂子。”
陆凤仪似欲起身,她身子前倾稍微欠身,笑道:“先夫与我说过你,虽是到大郎这一辈就要出五服,但着实是血脉至亲。”
郑怀仁顺着陆凤仪的目光落在她身侧约莫十岁的少年身上,面色慈和:“这是洵哥的孩子?我来时,善兄弟千叮咛万嘱咐请我探望下孩子们。”
郑大郎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没有说话只朝郑怀仁腼腆地笑了笑。郑怀仁口中的善兄弟正是接济过郑洵一家几口的好心族人。
郑怀仁坐下,与陆凤仪寒暄了几句,说起正事:“当年九郎外寻生路,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造化,可见是有福之人,只是阴差阳错,死于国难……”
说着,他的眼睛湿润了,留下几滴泪。陆凤仪见状,劝道:“夫君视死如归,马革裹尸,也算是了了他少时的心愿。”
郑怀仁眼睛泛红,闪烁着水光,一脸怀念和悲戚,叹道:“幸好九郎留下两个好孩子,他若活着该多好,子孙绕膝,女儿显贵。”
陆凤仪低头拿帕子掖了掖眼角,没有言语。
郑怀仁又关切地问道:“九嫂,这些年苦了你,现在可算是苦尽甘来。宫里面有皇后娘娘小皇子,宫外头有洵哥夫妇并几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