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前往人口稀少的郊区,沿途收集好物资,最后在城外幸存到回归主世界的那一天——这就是王子路心中的计划,一直以来支撑他行动的信念。
他也想活下去。
至少,不能毫无价值地死掉。
待众人各自寻地方休息后,王子路吃了点东西,躺回沙发重新合上眼睛。
肌肉说不上来的难受。
他的意识不断下沉,坠入从地下拳场蹒跚走出的那天。
凌晨三点钟的风,很冷。为了给那些看戏的权贵们展示肌肉,他身上没穿多少衣服。黑T恤破成一条一条的,简单包扎过的绷带在渗血。
和老虎死斗,就算是孟加拉虎,但他也仅仅只是被分配了一把匕首而已......亏他们想的出来。
他突然笑了起来,就算伤口被扯动也没停下。
至少挣到了钱,不是吗?
走到山林下,远处有男人女人的哭喊。幽暗的深林缓缓将人类的尸体吞没,在枪声响起之后。
跨过地上蠕动的麻袋,无视那些在黑暗处窥探着他的或人或兽的视线。他娴熟地给自己套上不透风的头罩,在一辆黑色桑塔纳的车窗上敲出了暗号。
“还活着?”
“对。”
后脑勺一痛,他陷入了昏迷。
按照惯例,等醒来时他就会发现自己已经换了身衣服,躺在边境某个小破旅店的床上。
三蹦子,高铁,公交车。经过很枯燥的一段长途后,他回到自己的家里,接着换上工装就去厂里做临时工。
然后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度过十天半个月,直到再次接到陌生来电,经过枯燥长途辗转去边境和或人或兽的东西死斗。周而复始,像一具没有多余感情的机器人。
而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至于,为什么他可以从那种地方全头全尾地回来?说来也并不复杂:
“来自华国中原的角斗明星”比“园区笼子里的奴隶”听上去更有噱头,不是么?
再加上他“毒鬼父亲癌症母亲还在读初中的妹妹”、“顶尖资质打激素自毁前程”、“为了家人悍不畏死”之类真真假假可用于宣传的背景故事,让他的死斗表演能卖出更多的票钱。
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奴隶主们很无所谓地放他回去,因为他肯定会再次回来。
打拳给母亲治病,打工来补贴家用。
总之在被迫成熟的那天之后,在中介人发现他、对他说“你很有天赋”的那天之后,他就一直打到了死掉的那天。
不过他其实不爱自己的家人,他不是为了家人才做这么多的。父亲死于瘾,而母亲是被拐来的,对他和其他孩子很漠视甚至是仇视。妹妹则视这个家为洪水猛兽,一心想要离开。
那为什么他要为这个家做这么多?他从来没去想过原因。
可能只是为了给自己活着找个理由吧。
直到那天,重复而麻木的生活结束了。
他清醒后发现自己没有躺在旅店里,而是被绑在了一张老白布床上。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就没有挣扎,很平静地看着面前给自己包扎过伤口的无证医生剖开自己的胸腔。
当然是没有麻药的。这样能让器官更有活力,也更能让他去好好品尝生命的流逝。
意识逐渐昏黑,疼痛让四肢被铁锢勒穿皮肉。
啧。
就这样结束了吗?
真是,好没意义的一生啊。
他望着自己枯竭的心脏被无证医生掏出,空荡荡的胸膛里第一次长出了不甘的心。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并非甘于麻木,他从来都只是在用无意义的重复与枯燥来对抗自己无意义的生命而已。
不甘心。
哪怕是“为了家人而角斗至死”呢?仅仅是死在这种地方,仅仅是死在售卖器官的渣滓手里......真的,好不甘心......
祂听见了。
王子路想要充满意义地死去。